夜幕降臨,涼風徐徐,焉燃羽安靜地坐在湖邊的假山石上,享受著這平靜的夜晚。

距離祭祖事件,已經過去了一周,而自從綁架事件以來,焉燃羽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直到回到連劍山莊自己的房間,她才真正地冷靜了下來,大哭一場後,恢複了正常。

前幾天還在埋怨日子太平淡,一轉眼的時間,又陷入了這攤泥沼之中。

“恨天……”她握緊手掌又鬆開,這兩個字無疑是鑰匙,打開她記憶缺口的鑰匙。最簡單的方法無疑是找暮子昕談談,可是這家夥意外地嘴緊,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其實大哥也有他的難處,畢竟他是一莊之主,有很多事情是我們無法想象,也無法替他分擔的……總之,我們也會想辦法幫你打聽的,你再等等吧。”

出門前,暮城擔心她的身體狀況,順便也和她談了談心。雖然明白他的話中之意,可是,怎麽能夠理解呢?這缺失的十年記憶已經成為她的心中刺,癢癢的,疼疼的,尤其是在得知恨天還是江湖魔女之後。

“我……究竟是誰呢?”焉燃羽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問自己,但卻隻能換的鬱悶難過。

坐的時間久了,四肢有點發麻,她隻好跳下假山石,繞著湖散起步來。明晃晃的月亮倒映在湖水中,別有美感,被風一吹,散成碎片。

說起來,自從那天動過手……殺人之後,自己的身手似乎敏捷了許多,自己也許真的會武功,隻是忘記了?那若是現在重拾,應該也可以恢複吧?

但要是想在連劍山莊請教武功,果然還是要找暮子昕。雖然那天他救了自己,但麵對三人之間的尷尬關係,她還是對他心存忌憚。

唉……話說,萬一自己真的把持不住,一不小心喜歡上暮子昕,不就真的成了八點檔的女主角了麽?糾結死的三角戀……

若是我真的身懷絕世武功就好了,可以安安心心地離開連劍山莊,然後濟世救人,除暴安良,成為一代女俠,那就太棒了!她忍不住笑彎了眼,站定在湖水邊,放眼望去,寧靜的夜景令人心曠神怡。

“誒,那是……”她一怔。

在湖對麵,一棵巨大的歪脖樹下,人影翩飛。紅光凜冽,月光折射在劍身;白衣翩躚,身形掠動衣衫飛舞。長劍揮過之處,劍影殘留,美不勝收。

動作利落而毫不拘泥,月光完美地掩蓋了劍招的殺氣,隻剩下鋒利的寒光,與搖曳的湖水相得益彰。

那就是連劍山莊家傳的連劍訣?果然如江湖所傳,不僅招式精練,而且非常美觀。隻是……焉燃羽忍不住微微皺了眉頭,這舞劍的人太過死板,導致整套劍招生硬呆板,規整有餘,靈動不足。

……為什麽自己會這麽想?自己應該從來沒有聽過什麽江湖傳聞,也不會給出那麽專業的評價啊?!焉燃羽倏地一驚,身體一晃,腳步下意識地往前踏一步,穩住身形,卻不料自己是在湖邊,反而一腳踩進了湖裏。

她連一聲驚呼都沒來得及發出,直直地栽了下去。

慘了,雖然說已經是晚春,但全身濕透著涼的話,一定免不了大病一場了。她認命地在心裏慘叫,閉上眼睛,卻被人輕輕一掠,帶回來岸邊。

“呼——好險。”感覺自己恢複了平衡,她不由長長舒過一口氣,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帥氣的側臉。這原本沒有什麽大不了,連劍山莊的帥鍋很多,但關鍵是——那個人是暮子昕!

她幾乎下意識又後退一步,卻又踩到湖邊石塊,向下倒去。

“小心。”暮子昕不料她居然有此反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來,焉燃羽無計可施,隻要順勢倒進他的懷裏。

衣料上的熏香鑽進鼻子,她忍不住紅了臉,卻又怕前車之鑒,不敢一步跳開。因為長期練武,暮子昕的身材很好,標準身高標準身形,看上去強健有力,肩膀不寬不窄,但卻給人一種安全感……

回想起那天他來救自己和溱煙如的場景,他沒有先去救溱煙如卻先到了自己的身邊。焉燃羽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一句話——暮子昕,是自己的未婚夫。

“你……沒事吧?”暮子昕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焉燃羽驀然驚醒,“沒事!”仔細地望了眼地形,跳到安全地帶。

上帝啊,自己剛剛在想什麽——

暮子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緩緩將手中的劍收回。月光在劍身上折射,閃過一道紅光,焉燃羽一個激靈,“剛剛舞劍的人是你?”

“是練劍。”暮子昕一板一眼地糾正道,輕輕撫過自己的劍,“這把劍連劍山莊莊主曆代相傳,名為羽霜,聞名江湖的標誌就是劍身折射出來的光是紅色的。”

“好吧,練劍。”焉燃羽忍不住微笑,忽然覺得這樣的暮子昕很可愛,居然為一個字較真。

暮子昕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撫著劍,焉燃羽看著他的側臉,掰指頭算的話,這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獨處,第一次離那麽近。

或許他……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難相處。

他是連劍山莊的莊主,但……也是自己的未婚夫,暮子昕。他也是個普通人,隻是有個不錯的身份。

焉燃羽忽然很想開口和他聊聊天,像朋友的那樣。暮子昕對著別人的時候常笑,對母親,對兄弟,對……溱煙如,對賓客都笑,唯獨對自己不笑;暮子昕善於交談,對母親,對兄弟,對……溱煙如,對賓客都能曲意逢迎,除了對自己總是一言不發。

但現在想來,她也不稀罕,因為他的笑不曾到達眼底,他說的話,也大多是官方辭令,既然不是出於心意,她又何必在意。別的本事不說,對心意的捕捉,這方麵她還是很有自信的。

暮子昕其實很不快樂,他接任莊主之位的時候隻有十六歲,他現在也隻有十九歲,隻是他少年老成的言行舉止,經常讓人忘記,他也是個少年人。

望著他的背影,焉燃羽的心底劃過一絲憐惜,他提早背負了太多。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房了。”暮子昕淡淡地說道,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比以前軟化了很多。

他提腳欲走,焉燃羽下意識地拉住他。

“做什麽?”他不由回頭訝異地問道。

“我……”焉燃羽和他對視,不由語塞,“剛才,謝謝……”

“你們在幹什麽!”一聲嬌喝,把焉燃羽弱弱的道謝聲蓋住,和暮子昕一同轉頭望去,一臉憤怒走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溱煙如。

“子昕……你居然……”溱煙如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睜大著眼睛,遊移在焉燃羽與暮子昕之間。

暮子昕被那表情所打動,倏地抽回手,走到溱煙如的身邊,“煙如,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手落空,心頭微微有些悵然所失,焉燃羽強打精神,接口道,“是啊,你多想了呢,隻不過恰巧散步到了一塊,我想問問子昕那天劫走我們兩個人的那麽黑衣人有沒有線索。”也不隻是嘲諷還是自嘲地笑笑,“你以為會有什麽呢?夜深了,兩位也早些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施施然地繞過兩人走了過去。

溱煙如麵帶懷疑地望著她逐漸走遠的背影,眼神中明顯多了幾絲怨恨。而暮子昕的眼神則有些複雜,顯然未曾料想到焉燃羽會主動幫自己遮掩。

“不用謝。”身後傳來一聲低語,仿佛在耳邊。

傳音入密?不曾細想,腦海中直接給出了答案。焉燃羽的身影一頓,隨即繼續往前走去,隻是嘴角的微笑,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羽兒……你不要怪大哥,畢竟你離開了十年,溱煙如和他青梅竹馬,他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但我相信,有朝一日,大哥一定會發現你的優點,苦盡甘來。再過三天是娘的生日,‘好好’準備一下吧,羽兒……”

暮城的另一段話毫無預兆地再次回響在腦海,焉燃羽抬頭望了眼夜空,微微皺了眉頭:老夫人的禮物送什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