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千年夢錦繡。”

雲舒淡淡地勾了勾嘴角,難以避免的有些自豪,“錦繡,能和暮吟與林若暄有關係的地方,帶著這兩個字……很容易查的吧,二少?”

黎景玥嗖地一下站直,拍拍胸脯,“那是當然!”

雲舒收回目光,複而望向眾人,“也就是說,最快的話,明天就能出發,前往暮吟古陵!”一瞬間,眸中綻放出的驚喜火苗,足以點燃大家的熱情與信心。

終於……終於要可以窺得那古陵的真麵目了!

一瞬間,眾人都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起來。尤其苡禰和元希,差點沒拉著手蹦起來。正當氣氛鬧騰起來之時,卻聽得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傳了過來。

“出發日期,還是定在下個月。”

眾人訝然地望向花沭瑾,花沭瑾淡淡地笑,仿佛剛才的話並不是自己說的一般。

“已經找到古陵的位置了,幹嘛還要等下去?”性急又懶得想的元希跳出來,反駁。

花沭瑾淡淡地搖了搖頭,偏頭,卻看見雲舒不解的目光。

“關於原因……相信諸位此行一定不會不去,那麽,沒有人知道誰能夠活著回來,難道不需要安排一些事情嗎?”他頓了頓,“這一趟生死未卜,在座的也不是可以隨時抽身的人物,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不是嗎?”

眾人默然,似乎一下子想起來自己所肩負的責任,有些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但……

雲舒拉了拉他的袖子,這絕不是阿瑾要說的原因。

花沭瑾垂眸,輕歎了一口氣,將她喚到身側,“我今早剛剛收到消息……”短短幾句話,卻讓雲舒的臉徹底失了血色,連手都顫抖了起來,胸口翻江倒海地難受。

她猛地轉身,朝門外疾奔而去。

什麽事……居然能讓一向冷靜的她那麽驚慌失措?縱是眾人搔破腦袋恐怕都想不通。花沭瑾轉過身,緩緩地掃視過眾人,最後與殘暝對視,冷冷地勾起一抹微笑。

殘暝不明所以,隻是移開了目光,陷入沉思。

——

“我今早剛剛收到消息……淩澤嵐下令處死慕揚,並且株連九族,所有慕府的人,包括奴仆都要處死。縱是已經入宮為妃的‘慕伶浠’也要罰往清安殿,終生侍佛,以贖罪過。”

……為什麽會這樣。

雖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到了自己與慕揚必定是要拚得魚死網破,隻有一方能夠獲得勝利。但聽到消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好難過,難過的仿佛要窒息一般。

那瘦削的白色背影,那傾城絕世的笑顏,那冰冷中罕見的溫柔。他對她確實不公平,但她總是無法忘記,無法忘記他曾經給予過她的一切。給孤獨無依在異世漂泊的自己,唯一的後盾,可以無所顧忌的憑仗。

但,他卻要死了,說的決絕一點,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浠兒。”

雲舒胡亂抹了一把眼淚,揚起馬鞭,“駕——”飛馳而去。

從黎家所在的濰城到都城明安,快馬加鞭,理論上也需要十天……但雲舒隻用了七天,便趕到了明安。

花沭瑾自然是緊跟在她身後,不是不擔心她的身體,而是知道縱使自己怎麽勸,她都不會聽……自己這時候能做的,隻是緊跟在她身後,在她欲倒下的時候扶上那麽一把。

“阿瑾……”雲舒站在皇宮門外,緊緊地抓住花沭瑾的手,“阿瑾。”她的心從來都沒有那麽慌亂過,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麽。

花沭瑾握緊她的手,“……我在這裏,想做什麽就去做吧。”輕輕地吻了吻她的手心,“你的任性,我來負責,去吧。”

雲舒深吸一口氣,似乎從他那裏獲得了無上的勇氣,平穩了心緒。

她要做的很簡單——去見淩澤嵐。

然後呢?……她不知道,隻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跟隨著太監的指引,走上說是熟悉也還是陌生的宮中道路,沒多久,便到了淩澤嵐的書房外。灰白色的台階上,跪著一個不能再熟悉的人——慕忻白。

身著繁麗的宮袍,瘦弱的身影在寒風中瑟瑟發著抖,仿佛隨時都要倒下一般。不知道跪了多久,隻是神色憔悴,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幾歲,再也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了。

那瞬間,一抹同情竟悄然無息地從心底蔓延起……這就是血緣嗎?雲舒咽下唇邊的那抹苦笑,努力穩著呼吸往前走。

慕伶浠緩緩地抬頭,望見她的瞬間似乎閃過一絲怨恨卻又被驚喜取代,“你來了……求求你,救救爹他們吧!”踉蹌著爬起來,卻因為跪得太久而完全失了力氣,一下子撲在雲舒身上。

“求求你……救救他們吧。”嗚咽的哭泣聲,讓雲舒的心沉沉地痛了起來。

她握緊手,“你求了那麽久,他都不願意鬆口,難道我去就有希望了嗎?”

“你不一樣的……慕伶浠,求求你,去求求他,我願意把這一切都還給你,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慕忻白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仿佛握著最後一根稻草,“求求你,救救爹和哥哥們吧……我什麽都願意,我什麽都願意做的。”

這卑微的語氣,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慕忻白說出來的?雲舒忍住眼裏的濕意,“慕忻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求求你,救救他們吧,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慕忻白泣不成聲,她已經窮途末路,縱使有千個萬個不甘心,她根本打動不了淩澤嵐。

雲舒怔怔地站在那裏,似乎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吱呀——”書房門打開了,走出來的卻不是淩澤嵐,而是一位宮裝的年輕……已經不能稱之為少女,而是少婦。眉眼間依稀是從前的模樣,卻被磨礪出了一股滄桑。

當今的皇後,黎婉兒。

在沒有溫柔天真的微笑,隻是一個疏離,略帶諷刺的禮儀式微笑,“……我已經盡力了,他在等你進去。”黎婉兒輕輕地朝她頷首,帶著身後的丫鬟走開。

錚然的身影,是那麽陌生,盡管她們從一開始便不熟稔。

肩頭微微地一沉,花沭瑾輕聲地說道,“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從她身上扶下慕忻白。

雲舒深吸一口氣,深深地與他對視一眼,轉身邁過了門坎。書房門緩緩閉合,花沭瑾的目光也漸漸黯淡下來……他的心思,一向沒有人能夠猜得透,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