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個墜崖的“花沭瑾”,正是雲舒易容改裝的。
她既然知道了殘暝的計劃,斷不可能任花沭瑾前來冒險,但消息又傳不出去,怎麽辦呢?兵行險招——她想到了易容,至於工具,她向來隨身攜帶,阿瑾的樣子早已銘記於心,隻是一張麵具,製作起來有何困難?
不止容貌,哪怕是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神態,她都將它深深地刻在了心裏。
當然,這隻是計劃的主要組成部分,還有一些負責鋪墊的小工作。最重要的,自然是吩咐宸琰去完成的兩件事——
第一件,將殘暝送給花沭瑾的戰帖在半路上掉包。
要偷到殘暝寫好的戰帖並不難,但若是直接改動,以殘暝的細心肯定會被發現,所以幹脆記住他寫的內容,再模仿他的字跡寫上一封。
當然,在附款上所說的時間改遲了一個時辰。
而第二件,則是在殘暝忙著在這邊和“花沭瑾“決鬥的時候,去地牢,救出淩澤嵐。
所有的防守肯定都會對向穀外,到時候就會成為救出淩澤嵐的最佳時機。原本還擔心碰到凝傷和幽炎會出什麽岔子,但既然……勉強算半個自己人,約定了兩方“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不用再擔心。
然後,自己再隨便找個什麽理由,去問歌那裏騙一件男裝過來。誑小白自己這裏不舒服,那裏不舒服,騙到去藥房的通行證,趁機調製化功散的解藥,以及多做些藥粉,把自己房子周圍的那一票監視的人搞暈。
被殘暝發現?才不怕……反正兩方從來沒有主動找過誰,繼續保持這種老死不相往來的關係就好了。
雲舒板正銅鏡,仔細回想著計劃的每一個細節,確認無誤後,才放心,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易容裝扮了起來。看著鏡麵中熟悉的臉龐,忽然有一絲小小的惆悵,兩人分別已經近一個月了,縱然自己再冷情冷性,思念卻還是少不了的。
不由輕輕地撫上鏡麵,“如果讓你知道了我的計劃,一定會被狠狠教訓一頓吧。”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卻在鏡中看到的是“花沭瑾”吐舌頭,笑——阿瑾你真不適合做這個表情。
“可惜你現在也阻止不了了……你說我能成功嗎?我怎麽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寧呢?”她笑,仿佛阿瑾真的就坐在眼前,但空蕩蕩的房間自然不會有人回答她。
她很笨拙,雖然看上去好像什麽都懂,卻不懂表達。該怎麽樣告訴別人,自己喜歡,或者自己討厭……或許她自己到現在也分不清楚,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是沒來由的自信。
“我說過,我怕痛怕死,但我最怕的還是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開我……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放下所有的顧忌,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和大家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認認真真地愛一回。”
“所以,請你好好活著,哪怕我已經不在。”
雲舒笑,淚珠卻從眼中滑落,不是哭,隻是流淚。說到底,要說慷慨赴死那就太過,她不過是一介平凡的小女子,沒那麽大的魄力……她隻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僅此而已。
披上外衣,散下長發,學著阿瑾的樣子擺上一個妖嬈的樣子……好冷,算了。她坐回到銅鏡前,小心翼翼把眼線又畫了一遍,她也是鳳眼,隻是沒阿瑾那麽明顯,也沒有那麽漂亮。
點上一滴淚痣,朦朦朧朧的添了一份悲傷。
她轉身,從枕邊取出五個裝好的信封,輕輕放在桌上。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颯然一笑,踢開門,走了出去。
一切如計劃好的一樣,騙過問歌,救下瀠瑛,和殘暝比試一場,然後假裝中計,絕地反擊!仿佛一切都順利極了,但她終究漏算了兩樣。
她猜到了會有人埋伏起來施以暗算,但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玉傾漓。殘暝當真是好本事,居然能夠說動小白去殺花沭瑾……不過諷刺的是,玉傾漓居然用的是箭,他不願意告訴自己想學箭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那是用來殺阿瑾的?
自己錯愕的一瞬,就已經奠定了敗局。無論每一步算的多麽完美,命沒了,就是最大的失敗。
但既然已經入局,那麽一定做好了敗北的準備。
——
殘暝佇立在懸崖邊,漆黑的夜,漆黑的身影,竟比白天反而多了幾分蕭索和不安,徒生悲涼。手中,緊緊握著一張信紙,薄薄的,隻有一張。
“她果然已經猜到了。”他忽然輕聲地感歎,眼眸中是罕見的一片迷茫,“那她為什麽還要來。”
這一局,是他親自設計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揣摩後才布下的圈套。原因——為了殺她,而不是他。
之所以改變目標,原因有很多,但主要的,無非就是她的作用……若能殺了她,不僅可以強烈地打擊到花沭瑾、淩澤嵐,而且那些烏合之眾也能兵不血刃地化解開,便比原計劃方便太多。
不可否認,自己曾隱隱期待她發現這一切,然後和自己好好再鬥上一番。隻可惜,她還是太傻,雖然比自己預料的更加出色地救出了淩澤嵐,但是自己居然死了……真可惜啊,又少了一個對手。
“副穀主,穀主一個人出穀,真的沒關係嗎?”符離無聲無息地走近,殘暝才驀然驚覺,心呼大意。
他擺擺手,“又不是小孩子了,由他吧。”
這也是計劃中的,但他始終堅信時間會抹平一切傷口,阿漓和雲舒從一開始便不可能。
“凝傷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幽炎在照顧她;還有問歌他,似乎也沒什麽精神……”符離繼續低聲匯報,卻被殘暝惱怒地打斷,“夠了!”這是冥邪穀,他的冥邪穀,憑什麽為了那個女人而變成這樣。
自己就算是贏了,也付出了近乎慘重的代價。
“好……幹得好啊。”他忽然笑,笑的無比忿澀,滿含這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