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燃羽的轉變,或許突兀,或許難以理解,但歸根結底的原因……或許隻有她,和殘暝知道。

在那個被抓走的下午,她從昏迷中蘇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桌邊的殘暝。他仿佛在認真地看著什麽資料,和花沭瑾一樣不喜歡係發,頭發隨意地披在身後。

這是……什麽情況?她揉揉腦袋,從床上坐起,被擄走的記憶瞬間清醒。猛地站起身,渾身的每個細胞都進入了戒備狀態。

殘暝緩緩地偏過頭,很隨意地看了她一眼,“醒了?”理了理手上的資料,仿佛疲倦了一般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身材頎長,一身黑衣金絲勾邊,透著股陰冷。排除陰翳的氣質,他長的還是很好看的,狹長的眼睛雖然總是透著股陰氣,但不可否認能讓人一眼就記住。

總的來說,給人的印象就是個從黑暗中出生,成長於黑暗,一直到現在都生活在黑暗中的男子。嗜血、殘忍、陰暗,幾乎所有負麵詞匯都能套在他的身上。

已經恢複了大半記憶的焉燃羽自然不會被他平靜的神情所騙,隻能說是警惕心又上升了一大個檔次。右手手腕上銀絲環沒有被取下,此刻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看她警惕的樣子,殘暝卻笑了,“真是不錯的眼神……聽說你的記憶恢複的差不多了?那麽也想起來我是誰了。”

“梵釋!你到底抓我來做什麽?”焉燃羽捏緊了手掌,強壓著心頭的不安和恐懼。掃視一遍房間,收拾得很幹淨,比自己上次被關在石牢的待遇確實好了很多。

“別亂猜了,這裏不過是絕心殿的一個普通房間,你找不到線索的。”殘暝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露出一個略顯殘忍的微笑,“真是諷刺啊,昔日不可一世的恨天居然變得如此畏首畏尾。”

聽到“恨天”這個名字,焉燃羽幾乎全身都忍不住戰栗了起來,條件反射般地反駁道,“我叫焉燃羽,不叫恨天!”

“你以為你的否認就能把十年的時間抹消嗎?醒醒吧……恨天,你再做什麽白日夢!”殘暝緩緩地走上前,陰翳的眼神直直穿向焉燃羽的眼神,直擊心髒,“你的夢裏應該也是通篇的血色吧……畢竟你殺過的人,可是比我還要多的多。”

“夠了!”焉燃羽痛苦地閉上眼睛,“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當然不會是來找你敘舊的。”殘暝笑,卻無比陰冷,“師兄我隻是覺得你就這樣下去的話太可憐了,暮子昕那家夥有哪點好,值得你這樣跟著他。不如來我這邊吧……重新找回昔日的魔女恨天。”

焉燃羽錯愕,“你是說……”

殘暝緩緩地微笑,“殺了柒珩,然後來我這裏。他們既然待你如心腹,自然不會防備你。”

“不可能!”焉燃羽神情激動地叫道,“我絕對不會做出背叛他們的事情!哪怕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背叛我的朋友!”

殘暝始終保持著冷靜的目光,“那你是要眼睜睜地看著連劍山莊上下的人都給你陪葬嗎?”

什麽?!焉燃羽再次錯愕。呆呆地看著殘暝走回桌前,拿起自己先前看的資料,甩到她的臉上。木木地低下頭,在首頁的顯然是連劍山莊的人員編製表!

“我知道連劍山莊畢竟是你的家,雖然過得日子也不算長,卻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吧。”殘暝的聲音幽幽地在耳邊響起,仿若魔鬼的教唆,“而且,如果連劍山莊消失的話,你說暮子昕得有多傷心呢?那可是他的母親,他的兄弟,他的一切呢……”

“他舍得嗎?……你又舍得嗎?”

焉燃羽覺得大腦有些缺氧,暈乎乎的,麻木的仿佛不再聽從自己的指揮。“不……”唇邊緩緩地溢出一個字,細若蚊呐。

殘暝看她動搖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甚,“好好想想吧,師妹。”步履穩健地走出房間,仿若穩操勝券,依他對恨天的了解……讓她反叛,再容易不過。

“副穀主,這樣……”守在門口的望月神情略有些猶豫,“妥當嗎?”

殘暝的眸色恢複了冷厲,瞟了一眼望月,望月立刻低下頭。“執行好我的命令就可以了,多餘的話咽在肚子裏,別再讓我聽見。”

“是,屬下知錯。”望月惶恐地答道。

……

雲舒站在窗口,十二月中旬的寒風刮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冷疼,她卻仿佛沒有感覺到一般。昨夜的事情已經由陌玘轉述給了眾人,柒珩現在就躺在他的房間,陌玘守在他身邊,握著的手仿佛一鬆開就**陽兩隔。

她深深地歎息了一口氣,沉甸甸的陰雲壓在她的心裏。

“……什麽事這麽苦惱,說給為夫聽聽?”驀然,花沭瑾從身後環住她,將頭擱在她的頸間,溫柔地問道。

鼻尖淡淡地縈繞著淩澤的香氣,似乎自己也一下子安定了下來。雲舒露出一個略顯疲憊的微笑,“找打,我哪點事樓主大人你怎麽可能不知道。”隻不過不說而已,始終抱臂上觀,看著我仿佛像個小醜一般兜兜轉轉找不到出口。

“會解決的,一定。”花沭瑾閉上眼睛,似乎在銘記著這溫暖的感覺,“因為你是雲舒,我的娘子啊。”聲音裏竟有淡淡的悵然。

“怎麽了?”雲舒敏銳地察覺到了他今天的不對勁。

花沭瑾鬆開手,走到她側麵,掩上窗,“我要離開一陣。”

“多久?”雲舒的眼神略有黯然。

“快則七天,慢的話……我也不知道。”花沭瑾伸手拔下她的發簪,一頭青絲散落,為她俊朗的扮相平添幾分柔美。

他語氣間的沉重,讓雲舒的心也驀地一沉,“發生了什麽事情?”

“無幻樓……出事了。”花沭瑾的聲音也不由壓低了,依舊優雅而富有磁性,卻呆呆略略的啞,“具體的情況隻有到了那裏,我才能知道。”

雲舒的心猛地一沉——容琛、容瑉、風珞、君汐、瀠瑛、宸琰……風琊已不在,難道大家也要……她一把抓住花沭瑾的袖口,“我……要我回去嗎?”

花沭瑾的神情溫柔似水,狹長的鳳眸彎起好看的弧度,“沒有那麽嚴重。”將她拉進自己懷裏,“你,處理好你的事情就行了,那邊交給我。”

雲舒靠在他懷裏,卻感到了一抹感傷,隱隱覺得事情別有內情。但他不說……她就不問。這是彼此的默契,彼此給對方留下的隱秘。

“好,但你要記得,我在這裏。”

雲舒偏過頭,窗外的天色依舊停留下下午時光,陽光弱弱地灑下來,沒多少溫度卻是金黃的色澤。落在她眼中,卻是深沉的夜色,濃濃的。

……殘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