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到如今你跟老娘說要放棄?告訴你,要是我後退一步,從今以後我苡禰這兩個字倒過來寫!”

“……你要是敢撂挑子,老娘就敢掀了你的無幻樓。”

“別為我們擔心,事到如今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要是這時候退縮,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雲舒了,我要報仇,絕對不會在這裏退縮!”

輕飄飄的信紙墜落在桌麵,雲舒歎了口氣,卻勾起一抹微笑,緩緩地站起身。窗外,秋風蕭瑟,轉眼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底,整個隊伍都沉浸在養傷期,暫停了一切的活動。

雖然這次敗得很慘,但好在受傷的這幾位也不是一般人,靜養外加少女們的精心調養,沒多久就能接著活動了。這四份回信是月初就收到的,被死黨們毫不留情地臭罵了一頓,之後又來了幾封信,無非是報告一下療傷的成果,外加苦中作樂一番。

但更重要的,是了解到了彼此已經達成一致的目的。

——暮子昕為了穩定江湖,浣潯為了清除叛徒,元希為了維持正義,陌玘為了報仇,而雲舒……為了贏,為了完成淩澤嵐交予的任務。

這一趟旅程已經不是可以隨時抽身走人的程度了,被折騰得那麽慘,一定要百倍奉還。

“雲舒?”門口傳來一聲輕喚,正在辦公的容琛容瑉瞬間停筆,一齊望向門口。果然看見花沭瑾披著厚厚的披風,扶著房門滿臉微笑。

兩兄弟的腦海中瞬間跳出了截然不同的兩句話:

——還沒到冬天,樓主穿那麽多不熱嗎?

——樓主絕對是在裝柔弱,博取雲舒的同情心。

根據性格,就算不注明,也可以清晰分辨出想到這兩句話的分別是誰。不過,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識趣地借故離開,掩上房門,又瞬間貼耳到門上。

雲舒輕輕回頭瞟了一眼,淡淡的道,“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嗎?”

“休息的太多了,有點不習慣。”花沭瑾微笑著走近,環住雲舒,貼近她,像是在汲取她身上的溫暖,“又在為什麽事情而苦惱?不是說,到半個月後出發前,都不給自己找麻煩嗎?”

“原本是那麽打算的,不過似乎不太可能了。”雲舒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斂起一眼的倦容,“等會,我要去找瀠瑛。”

“那我也去。”他立馬接口。

雲舒緩緩地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花沭瑾調皮地眨眨眼,“怎麽?難道你怕我……”

“那倒不是。反正她喜歡你那麽久了,也比我早認識你,你對她有點眷戀是正常的。”雲舒知道他打趣自己,一本正經地道,“隻要你們不算太過分,我也是可以容忍的——”看到他瞬間糾結的表情,她噗嗤一聲樂了,“當然,這句話是騙人的,我別的壞習慣沒有,占有欲卻是頭號。要麽不是我的,如果是我的,再讓別人搶走,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寧要玉碎不要瓦全了。”

“但,說起來……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瀠瑛的事情。”雲舒握住他的手,“你對她有什麽看法?”

能那麽淡定地和心上人談論自己的情敵……估計也就你雲舒可以做到臉不變色心不跳了。花沭瑾微微苦笑,“瀠瑛她是無幻樓的滄幻閣主,我隻要知道這個就足夠了。”

“真稀奇,你居然不會把人家的祖宗十八輩光榮事跡都翻出來。”雲舒打趣,心下卻是真的有些疑惑。以花沭瑾的心性,不可能就這樣輕易相信一個人,並把重要的滄幻閣交給她管理。

總不可能是真的有什麽想法吧?她狐疑地望向花沭瑾。

花沭瑾一臉無辜地回望,“好吧,我說實話,我去查了,隻查到了一個很普通的身世……普通到,令人覺得和她優秀的表現不符合。”略帶狡黠地眨眨鳳眸,“若是你想知道的話,不如自己去向她打聽吧。”

拜托,向一個情報專員挖情報?雲舒忍不住白了他兩眼,那個表情明顯就在說你已經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但是不想告訴我了嘛。

一個一切成謎的女子嗎?雲舒略陷入沉思,但看上去覺得她表現的很正常,無論是滄幻閣的工作,還是對花沭瑾流露出的一臉,都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說起來,風琊究竟被你為難了什麽?”花沭瑾似乎並不想讓雲舒深入追究瀠瑛的事情,轉移話題問道,“從凝華院回來起,一個多月都沒見到他的人影了。”

雲舒略微恍惚了一陣,半個月已經遠遠超過了啊……就算是瀠瑛也沒有風琊的任何消息嗎?

……

“不,我接受。”風琊沉聲答道,“但,請不要告訴別人,如果我沒有回來,就當做我任務失敗,被……”

……

雲舒淺淺地扯出一抹微笑,收斂起自己心中溢出的哀傷,“不知道啊,也許是任務失敗了吧。”那抹瘦削的身影,終究是淹沒在茫茫雪地中……隻是可惜了那水藍色的等候,終究錯過。

悲哀個什麽呢?明明這悲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知道花沭瑾在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的表情,雲舒挑眉,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兩人對視。

其實這個動作反而是他們兩個做的最多的溝通,都用盡全力尋找對方表情中的漏洞,誰先鬆懈誰就認輸。通常的結果是兩方輪流認輸。

這一次,先投降的是雲舒。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他的懷抱,帥氣地一揮手,“不和你鬧了,乖乖回去休息,我找瀠瑛去了解情況……晚些時候去找你。”一身帥氣的男裝,嚴整的發髻,簪著那支花沭瑾送的發簪,異常爽利。

花沭瑾似笑非笑,沒有答話,目送她離去。

看門慢慢關上,緩緩踱到桌前,拿起那幾封信,慢慢地閱讀著。低垂的眼眸中略閃過幾絲冷冽,說不清是什麽感情。然後,緩緩地放下信,走出了房間。

這個男人,從始至終就沒有人能讀得懂。至於雲舒……也不懂,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藏在重重迷霧中最本質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