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院子,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席白花中靜靜思索的雲舒。半跪於地,手輕輕地撫著花瓣,可眼神分明不在花上。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真是相當罕見的表情。陌玘有些不安地望了一眼柒珩,柒珩緊了緊兩人握住的手,雖然眼神也帶著疑惑,卻在極大地程度上給了陌玘以安慰。
“嘖嘖,你們兩個也真是的,一回來就給我秀恩愛?”俏皮戲謔的語氣,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視。
陌玘回頭,雲舒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麵前,目光……相當之“猥瑣”和八卦,實在是欠扁的很。剛剛的惆悵似乎隻是他們兩人產生的錯覺。
“切,就是曬給你看的,不行啊?”陌玘按住心中莫名的一陣感傷,笑著回敬道,“有本事你也快點找個伴啊。”
雲舒受傷狀,一隻手在空中抖了抖,對花垂淚狀,“你們……你們……”
“我們怎麽了?”陌玘得意地笑。
“……裝扮好銼。”雲舒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哇哈哈,當初決定叫你扮丫鬟,叫柒珩扮侍衛,果然是最正確的決定!太逗了太逗了……”
陌玘黑線,這家夥——
一甩臉,拉著柒珩就走,懶得和她廢話。
雲舒沒有挽留,站在原地,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慢慢收斂起了笑意。回頭的柒珩,恰好看到了這一幕,投去一個疑問的目光。
雲舒勉強苦笑了一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在意。
她和三位公主度過了一個快樂的下午,但是,淩澤瑤渴望自由的目光一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腦海裏。這道宮牆,真的有那麽恐怖麽?自己是來來回回自由的很,所以根本不能理解她們的為難。
不是沒想過真的帶她們走,但如果真的那麽做了,她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呢?自己又怎麽向淩澤嵐交代……難道帶著她們過流亡的生活?自己無所謂,但嬌生慣養的她們如何受的住。
淩澤花在風中輕輕搖曳,花香陣陣。
——阿瑾,若是你在此,你會怎麽選擇呢?
雲舒靜靜地待到天徹底黑透,才在陌玘的招呼下回了房間。草草地吃過送來的晚飯,味道不錯,可惜沒什麽心情。有時候,她就是會陷入迷惑,這個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做什麽,隻能順其自然。
是夜,洗了個澡,她倚在窗邊,繼續對月思索。手中撥弄著一支玉簫,是在出發前,從阿瑾房間“順”過來的。簫觸在手中,初是溫潤,可是時間愈久便愈冷,竟是罕見的冷玉製成。
手撐住窗沿,一用力,她翻過窗戶,落於外麵的地麵。初秋,天氣微涼,絲絲地透著秋天的氣息。深深地做了一個深呼吸,秋高氣爽,真是好。
提了提身上的裙擺,是挺長時間沒有穿女裝了。她微微一笑,輕快地邁步走進了屋子後邊的竹林,隨性信步,享受著月光下夜空的美好。
她不想思考那些複雜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過過平凡的生活也未嚐不可。但,若真的那樣,恐怕她自己又會覺得無聊。既可以不複雜又可以每天都有趣,真的有這樣的好事麽?
魚和熊掌,如何兼得?
她撫著身旁的翠竹,長得挺粗壯的,應該是有些年頭的竹林了。晃悠著走走,才發現這片竹林中心竟種著一棵樹!粗壯的樹幹,斑駁的樹皮似乎遭受過什麽非常大的創傷,卻依舊屹立,而且長得非常繁茂,鬱鬱蔥蔥的長滿了葉子。
雖然有些奇怪,但也許是什麽別具匠心的設計也說不定。她撫了撫樹幹,足下輕躍,攀著樹枝而上,坐上了不高不低的樹杈。
微涼的夜風吹來,真是個愜意的夜晚。
將手上的玉簫抬起,她輕輕地吹奏起來,低沉婉轉的調子,正是阿瑾曾經吹奏的一曲《碧棠》,自己做的曲子,帶著他自己的味道,冷冷的滲著寂寞。
悠揚的簫聲順著夜風,縈繞在整個竹林。
記得一個夏夜,和阿瑾下完了棋,向他學習這首曲子。自己從他的收藏室裏找了支品質差不多的簫,靜靜地聽他吹,然後自己才上。誰知道這曲子聽著悠揚,吹起來卻是非常的困難,磕磕絆絆學了很久,才能在他的帶領下勉強吹奏完成。
也是一個相當美好的夜晚,不是麽?沉醉在簫聲當中的,除了夜風,還有誰……耳畔邊的簫聲逐漸從回憶裏剝離出來,一遍吹完再吹一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驀然間,簫聲忽然變的響了起來,她倏地一驚,居然有人在和自己合奏?一模一樣的簫聲,連個音都不差。
震驚,帶著難以言說的驚喜,她猛地轉頭,望向簫聲的來源。微涼的月光下,翠竹邊靜靜地佇立著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五官清朗,漆黑的長發在風中隨風起伏,執著玉簫,滿臉笑意。
莫名的情愫劃過心頭,雲舒放下玉簫,淺淺一笑,“嵐兄果然聰明,隻聽過一遍居然就可以吹奏的這麽好。”
淩澤嵐也放下唇邊的玉簫,回了個玉樹淩風的微笑,“哪裏哪裏,還是你的這首曲子作的美,讓我忍不住技癢,丟下一堆奏章來了這裏。”
“我可沒這才華,這個呀是個朋友做的,我學過來抒抒情而已。”雲舒手撐了撐樹枝,從樹上一躍而下,“很不錯?”
“是啊。”淩澤嵐走進,與雲舒相伴而立,“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雲舒心念一動。
“嗯……我的皇兄,現在應該已經沒有什麽人記得了吧,就連母後都不曾再提過。”淩澤嵐目光中帶著回憶,微笑地說道,“他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人呢。”
雲舒靜靜地聆聽著。
“從小他都比我厲害,過目不忘,根骨奇佳,無論是文是武都勝過我百倍,似乎天下間沒有事情可以難倒他。他是那麽的出眾,我又是如此的愚笨。但我不討厭他,因為皇兄他對我很好,比父皇和母後對我都要好。”
淩澤嵐不由輕笑起來,“他很寵我,隻要我想要的,他都會弄給我。當年我非指著樹上的蜂窩說想吃蜂蜜,結果他二話不說爬上去摘,結果被刺的滿頭包,發燒了好幾天。”
雲舒莞爾,沒想到花沭瑾也有那麽狼狽的時候。
“但那一天,若不是我強要去踏青的話,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他的話鋒一轉,目光隨著黯淡下來,“母後她……”眸色沉沉,卻完全不止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