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逐漸靠近洞口,雨聲清晰地在黑暗中傳遞,可是已經比剛才小了很多。
元希顯然輕鬆了些,不由小跑幾步,轉過身對著眾人歡快地道,“呼——看來……啊!”但她才剛開口,就被尹梓衿撲倒在地。
“你幹什麽啊……”元希被撞的有些眼冒金星,不由埋怨……借著洞外亮些了的天色,一把寒光凜冽的刀從她眼前掠過,讓她登時愣在當場。
黑暗中,十多個黑衣殺手潛伏在角落,目光遊移在五個女孩之間。
——絕殺令,究竟殺的是哪個?
淩澤姮感覺自己剛剛幹透的後背又被冷汗浸濕,有些發暈,恐懼瞬間在她的心中放大:他們居然追來了……居然追來了……
看似領頭的一個黑衣人遲疑了幾秒,然後做了一個手勢:手掌並攏揮舞一下,又比劃了個5。
——絕殺,五個都不放過。
氣氛驟然一瞬變得更加緊張了,似乎稀薄得連供給呼吸都達不到。
“快跑!”小慕不顧一切大聲地喊了出來,驚醒了還有些怔忪地眾女。正麵對上她們誰都不可能逃脫,隻有逃,盡管成功的幾率也是渺茫。
或許是那些黑衣人還來不及消化領頭人的命令,那一瞬間的停頓讓眾女竟成功地出了洞,隻是分成了左右兩個小隊。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還能重逢的!”小慕用盡力氣大聲地嘶吼,雨水擊打在她身上,滴滴生疼。
沒有人回應,但是大家卻不約而同地重重點頭,雨水流到眼睛裏,又滾落出來,與眼淚唯一的區別也許就在於它的冰冷。
幾乎也在她們跑出洞口的下一秒,黑衣人也都竄了出來,紀律嚴明地也分了兩個小隊,朝著不同方向逃竄的女孩們追殺過去。
慕伶浠和尹梓衿不約而同地跑進了茂密的樹林,但是在滂沱大雨和慌不擇路地逃跑方式下,兩個人跑散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或許正是著樹林長得太好了,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樹枝攔在半空中,為那些黑衣人的工作增添了不少難度。但她們瘦小的身量卻得以靈活地穿梭其中,漸漸地,竟然拉開了差距。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但等到慕伶浠被樹藤絆倒,在泥地裏蜷縮起來時,周圍除了雨點擊落在水坑裏的滴答聲,再無其他。
“呼——呼——”慕伶浠努力平靜著狂奔後帶來的後遺症——呼吸困難與心跳雜亂,同時也注意到了在緊急情況下被她忘到腦後的身體異常。
疼……好疼……
從手指尖上的神經末梢開始疼起,一點一點向心髒蔓延,細細密密,仿佛荊棘纏上了手腳,還拖延著往身體方向移動,尖銳的刺劃出一道道血痕,滲透入身體中。
“唔——”慕伶浠痛苦地蜷縮緊了身體,眼淚和雨水混雜著留下,眼前一片模糊。
好疼……好疼……腦袋裏什麽事情都思考不了,滿世界隻剩下一個字——疼。尖銳的刺痛很快就蔓延而上,攀上了心髒。心痛如絞,估計再也沒有人能比慕伶浠更了解這個詞的感受,仿佛有一把刀反複地戳在她的心髒上,還很惡劣地攪動著,血肉模糊。
疼痛一陣又一陣,一陣強烈過一陣地襲來,慕伶浠忍不住大口呼吸著,似乎隨時都會窒息一般,在地上痛苦地掙紮著。頭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似是想把自己磕昏過去,但是在痛昏過去的瞬間又被那股疼痛疼醒過來。
鐵鏽一樣的血腥味從心口彌漫上口腔,讓呼吸更加艱難。
——要、要死了麽?
不甘心地淚水從慕伶浠的眼中溢出,情不自禁地咬緊牙關:不!我不想死——我想活,還有好多好多事情還沒有做,我想活下去!
“我還不想死啊~~!”慕伶浠閉上眼,仿佛把全身的疼痛都喊了出來,把所有的不甘心都怒吼出來。
一雙白色的帆布鞋,悄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還會重逢的!”
尹梓衿按住狂跳的心髒,小心地躲在樹洞裏,將呼吸聲壓到最低。她也不知道自己躲在這個偶爾發現的樹洞裏多久了,隻是聽著雨聲,感覺自己被催眠了似的,幾乎都忘了時間的流逝。
雨又小了些,隻剩下淅淅瀝瀝的細雨,身心俱疲的尹梓衿小心翼翼地鑽出樹洞,直起的身形不免有些搖晃。動了動有些麻木的四肢,尹梓衿確定周圍安全後再次邁動疲憊的雙腿,機械似的朝前走去。
好餓,猛然驚覺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尹梓衿覺得眼前的樹影開始渙散。
好想回家——吃飯。
尹梓衿吸吸鼻子,很想大哭一場。回家……?回哪裏?尹府?她忽然很累,在與同伴遇見過之後,現世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了回來。
腿一軟,她栽倒在路上,卻不急著爬起,索性翻身仰麵躺下。
尹府真的是自己的家麽?
她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努力尋找烏雲遮掩下的淺藍,可惜找不到。胃部火一般的灼燒感已經褪去,餓過了頭反而沒什麽感覺了。
她突然好像領會到了那種“天地很大,可卻無我容身之處”的孤寂感。
眼神迷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在這裏幹什麽呢?”
尹梓衿懶洋洋地調整了下眼睛的焦距,一張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溫和燦爛的笑臉就這樣不期然撞進眼裏,不由淺淺勾起嘴角,“在……等你啊。”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還會重逢的!”
另一邊,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狂奔的淩澤姮、元希和焉燃羽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一陣狂奔之後,她們竟一腳踏空,朝著山澗裏滾落了下去。
雖然也達到了擺脫那群黑衣人的目的,但是其中滋味,哈,隻有她們自己知道。
例如淩澤姮,她醒來的時候就是絕對的哭笑不得,摔兩次都沒讓自己怎麽的,真是好運氣啊——不過渾身酸痛,頭暈目眩那是一定的。
接下來,怎麽辦?她抬頭,灰蒙蒙的天空,雨已停。
“……民澤鎮,四福客棧。不管發生什麽事,記得一定要趕到那裏!”
心底一簇小小名為希望的火苗燃燒起來,推動著淩澤姮前進。好在這斜坡也可愛,坡地正是森林的外部,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下的小鎮,以及通往小鎮的山路。
不知黑衣人什麽時候會再次出現,淩澤姮一次又一次下意識地加快步伐,最後幾乎是朝山下飛奔而去。
站在小鎮外,“民澤鎮”三個大字讓淩澤姮激動地熱淚盈眶。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當中進鎮,淩澤姮心急如焚地尋找著四福客棧。這小鎮也不大,奇怪了,這客棧究竟在哪裏?
沒辦法,硬著頭皮向一位擺攤小販打聽了一下。
往前走……左轉……有一條小巷……走到頭……右邊就是——“四福客棧!”淩澤姮大喜過望,一口氣衝了進去,驚到了正在打瞌睡的掌櫃的。
“去去去,這裏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掌櫃的一臉不耐煩地說。
“不不,我找人……”淩澤姮焦急地說,“……唔,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夫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兩個人都挺狼狽的?”
掌櫃的眼神頓了頓,流露出稍許地警戒之色,“他們是你什麽人啊……找的那麽急。”
淩澤姮沒好氣地飛了個白眼過去,“我娘和我弟唄。”
掌櫃的思索了一下,給小二使了個眼色,小二便裝作望客人的樣子到門口望了下,然後嘟囔道:“還是沒‘客人’啊……”
掌櫃的放下心來,露出和藹的微笑,“請隨我上樓吧,夫人等了你很久了……”說罷,領著淩澤姮向樓上走去。
走著階梯,淩澤姮的心越跳越快,在掌櫃的推開門的瞬間,西萱和淩澤潁的背影出現在眼前的瞬間,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娘——”淩澤姮嘶啞著聲音喚了一聲,隨後眼前一黑,居然昏了過去。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還會重逢的!”
其實說來,元希果然還是最走運的那個。醒來的時候除了心跳的快了一點,什麽事都沒有。鬆開手掌,那塊玉佩還牢牢地抓在手中。
五個人……居然都來了……嗬嗬……
她傻笑了幾聲,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一般,不過,隻不過是感覺到了在這個時代還有同伴,居然會那麽高興。
她一邊笑著,一邊往回寺的方向走去,哈,這趟溜出來,值了!她俯下身,穿過一段茂密的樹林,潭影寺的院牆就在眼前。退開幾步,她衝躍上牆頭,在起跳的瞬間,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很嚴重的東西——
誒?是什麽呢?
“……你還知道回來?嗯?膽子大了,徹夜未歸?”
看見牆下似乎恭候多時的三人——元承無奈的臉,元智依舊高深莫測地表情和元信欲噴火的雙目,元希的腦袋“噌”一下大了。
OH~~NO!!!元希在心底慘叫~~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還會重逢的!”
最慘的莫過於焉燃羽了,醒來後,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接下來的動向,三個黑衣人就殺到了。
夜幕的降臨,冰冷的鋒刃,霎時間讓她一陣窒息。
……救命啊!她努力想喊出來,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靠近自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舉起刀。
那瞬間,記憶中所有認識的人的臉在腦中一一滑過,死前的最後瀏覽?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可是心情卻平靜了下來,她努力遏製住自己閉上眼睛的本能。
刀落下,但是,卻在觸及她之前,就無力地落下。
那個擋在她麵前的黑衣人,隨著刀的落下,也緩緩倒在了她的麵前,一道溫熱的**淋上了她的臉。
“嗬嗬……”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光是聽著聲音就能夠讓人想象它的主人該是多麽美麗的人物。一襲血紅的繁麗衣裳,精致秀麗的容貌,一雙奪人心魄的桃花媚眼,隨著她邁步前來,一股誘人的暗香也隨之飄至。
妖精……
焉燃羽在看見那女子的瞬間,腦中不由自主蹦出這倆字。她美,但是不是清冷的仙子,更像是蠱惑人心的妖精,讓人光是看著聽著,就感到有一個爪子在心底撓著。
“今天真是走運,剛逮到一個不怕死的小子……嗬嗬,又碰上一個不怕死的丫頭。”女子笑著,緩緩走上前,不過顯然另外兩個已經呆住的黑衣人擋著她走到焉燃羽的跟前。但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手隻是輕輕動了動,兩聲刺穿皮肉的悶響聲響起,兩個黑衣人甚至什麽動作都沒有,就倒了下去。
焉燃羽已經吃驚到全身僵硬了。
女子的手撫上焉燃羽的臉,笑的嫵媚,“小丫頭……以後,你就跟著我了,好不好?”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是焉燃羽卻清晰地感覺到了威脅感,如果自己搖頭,下一個倒下的就是自己!
所以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真是乖孩子……”女子站起身,牽住焉燃羽的手,“以後,你就是我歿殤宮的人了……嗬嗬,我們回去吧。”
焉燃羽仿佛木偶一樣,被牽著走去。黑暗中一個比自己大些的男孩,有著一雙幽深到極點的眼眸,被另外一個大人牽著——或者說是抓著更合適。
盡管脫險了,可是焉燃羽卻清晰地感覺到了,這才是危險地開始。
——“……隻要活著,總有一天還會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