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道麻婆豆腐解的圍
王紫慕趁著他們爺孫兩個在陽台嘰嘰咕咕的時候，拉著欣欣靜悄悄地開始收拾今早狂翻亂找的殘局。
看他們一老一少刻意壓低著聲音爭吵得激烈，她們收拾好屋子後，王紫慕拉著欣欣躲進廚房，打算做幾個簡單的小菜準備吃午飯。
她都奇怪自己何以還能有這麽好的興致來做這些事情，她的原計劃不是回家蒙頭大睡抑或大哭一場嗎？
她將此征兆歸結為回光返照……
約莫一個小時後，先前胸有成竹的安城歌似乎還沒搞定自家外公。王紫慕歎了一口氣，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倔強的老頭子不好對付——即使他是安城歌的外公，有關老人的原則問題依然不會有絲毫變更。
她也沒打算死皮賴臉地在這套舒適的公寓裏繼續住下去，大不了就花時間再搬一家好了，那位房產中介大叔也承諾再次租房的時候免收中介費的不是？這幢樓裏不是還有另一套公寓，雖然陳舊一點淩亂一點，收拾收拾也還過得去。等她攢夠錢自己買套房子，就不用這麽顛沛流離了。
對於這套公寓，有它的好處，也有傷心之處，比如楊澤那張關鍵的字條就遺失在此。沒什麽好眷戀的。她想。
總之她是個中庸卻不乏樂觀的小女子，凡事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強求也不會執拗到底，她努力過了，得不到的話，那就是天意了，沒什麽好繼續戀棧的。
想通這一層的王紫慕，顯然對於沐晟文老教授的態度已經不那麽在意了，不像欣欣，還在絞盡腦汁想各種各樣的法子試圖說服老人家。
她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輕鬆，招呼安城歌跟老教授一起用個便飯。
一老一少看著她淡定的神態，當然都有些驚異。安城歌已經跟自家外公透露了這個女孩子就是安城萱搶走人家愛人的那位，今早才失戀，現在又要叫人家立即搬家，於心何忍？沐晟文是死倔的，他可不管這許多，即使安城歌又下猛藥說她還是他派去劉世明那邊的臥底，依然不為所動。可見他對這套公寓的感情真的是不一般的深厚。
王紫慕大致猜想得到他們談了些什麽，也看得出老教授並沒有要鬆口的意思，她笑了笑說：“老教授，不嫌棄的話，來一起吃頓便飯吧！吃完飯，我們就搬家。別讓這點小事傷了你們祖孫的和氣才是。”
另一方麵也是想著，彷佛已經虧欠安城歌許多，要是老教授再知道安城歌打著他的旗號將王馳送進了交大附小，一個不高興叫他的門生張校長給逐出校門，那就得不償失了。欣欣還想委屈地欲圖爭辯，被王紫慕眼神示意住了口。
“別以為一頓飯就能讓我鬆口……”沐晟文像一個小孩子，還不忘賭一口氣。
安城歌則是苦笑一聲，沒想到今天老爺子格外難搞定，他保證如果飯後他還不改口，他——就要使殺手鐧了！
“不是鴻門宴！老教授您放心吃好了！”王紫慕情不自禁被這個頑固但不乏可愛的小老頭逗笑，如果她爺爺還在世，應該也是這樣歲數了，可愛又可恨的老人家呀！難怪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起碼也是個活寶。嗬嗬。
“別老教授老教授的！不愛聽！我很老嗎？！”沐晟文一屁股坐到餐桌前，吹胡子瞪眼地挑毛病。
嗬！麵對沐老教授的吹毛求疵王紫慕頓時想起那個很年輕卻喜歡裝老氣橫秋的費斯藍，這兩人還真是兩個極端啊！她立即笑意晏晏地解釋：“我並不是說您年紀大，而是對您在學術以及社會方麵做出的貢獻給予高度肯定哪！”
“哼！你又知道老頭子我做出過什麽貢獻了？馬屁精！”簡直是油鹽不進啊，王紫慕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他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王紫慕還真沒遇見過這樣能打雞蛋黃裏挑骨頭的老頭子，正不知說什麽好的時候。
安城歌也受不了他了，截過他外公的話反諷道：“我們都是交大的學生，你的光輝事跡當然家喻戶曉了！吃飯吧！”
“死小子！”沐晟文低罵他一聲，總之他的光輝形象都是毀在這個不肖外孫手裏。
王紫慕適時地端上幾道可口小菜，一一為他們盛好飯。其實說是小菜，不過是她針對安城歌那種家庭的自謙。
因為欣欣為了彌補弄丟她重要字條的過錯，早買回來好些菜，本打算中午給她做頓好吃的……
結果正好派上用場，被王紫慕拿來做了幾樣拿手的菜式款待那二位。有水煮魚片、醬肉絲、粉蒸排骨……還有一道麻婆豆腐以及她自創的泡菜湯，多虧前世今生那些磨難以及自立的生活，讓她從小就會做許多菜。
她沒指望以自己的廚藝取得沐老教授的好感，她隻是想借這頓飯好好感謝一下他們，感謝沐老先生提供免費一周的公寓，感謝安城歌帶她去見……“他”。
安城歌夾了一片水煮魚，吃得讚不絕口，欣欣也不忘在一旁加油添醋：“咱們慕慕做的菜，那可是出名的好吃！”
“我看不怎麽樣嘛——”沐晟文沒動那些看起來誘人的葷菜，一雙筷子猶疑地伸向那盤麻婆豆腐，夾起一塊停在半空，似乎還是覺得肯定不怎麽樣。
等他吃下去之後，突然睜大了雙眼，抖索著筷子問王紫慕：“小丫頭！你這道麻婆豆腐跟誰學的？”
也不知他是覺得難吃還是好吃，王紫慕還真不好意思說是自學的。她小心翼翼地問：“不合您的胃口麽？”
“不是！是太合了！”老頭子隻差擊節叫好了，又連著吃了好幾塊豆腐，繼續追問她，“跟誰學的？”
“小時候看著我爺爺做過……然後自己學著慢慢做的……”好吃就成。她心裏還是沒來由地一顆石頭落地，她都不懂自己在緊張個什麽勁兒。
“你爺爺是？！”
“已經去世了。”
“這樣啊……城歌，這個味道……跟你外婆當年做的麻婆豆腐是一個味兒啊！”沐晟文說起往事，竟然兩眼含淚，王紫慕隱約猜出那是曾經多麽恩愛的一對伉儷，難怪老先生如此動容了。
“是嗎？我嚐嚐……”安城歌說著也去夾那麻婆豆腐，卻被沐晟文一筷子拍開，佯怒道，“臭小子！你外婆隻做過給我吃！你哪裏有這口福！？”
安城歌也不過隨意一說，他外婆去世的時候他還沒記憶呢，卻不想討了個沒趣，悻悻地收回筷子。
王紫慕出來打圓場道：“教授，你喜歡吃的話，多吃點。以後有機會我再做給你吃吧！”話語裏已經自動省去“老”那個字眼。
“公寓都不肯繼續租給人家了，以後不知到哪裏去吃麻婆豆腐哦！”安城歌眼珠子一轉，假意說道。
果然換來沐晟文的一記眼刀：死小子！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而後他又幹咳兩聲，頗不自在地對王紫慕說：“這個……房子的事情，我也看過了，除了今天客廳裏顯得有點亂，花花草草的你都照顧得挺好。要不再考察一段時間好了。”
“今天實在很抱歉。多謝教授再給我一次機會，下次您驗收的時候，保證讓您滿意！”王紫慕對這突來的恩惠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正好順著老爺子的台階下。
“下次別忘了做麻婆豆腐給他吃才是真！”毒嘴安城歌在一邊涼颼颼地加了一句，說完趕緊多夾幾筷子菜，端著碗躲沙發那邊去了，不然鐵定又要遭老頭子暗算了！
王紫慕原本陰霾的心情還真被這對活寶爺孫倆給曬晴朗不少，看來心痛的時候多借助一些外力幫忙驅散是對的。
這頓飯吃得實在是喜慶，看來暫時也不用搬家了。欣欣幫忙收拾碗筷的時候悄悄跟王紫慕咬耳朵：“我說慕慕啊，那道麻婆豆腐有那麽好吃嗎？瞧那老爺子的模樣，簡直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
“你這什麽比喻哪！嗬嗬！不過，我還真沒想到看似沒法解決的難題倒給一道麻婆豆腐輕易解了圍。我也覺得沒什麽特別之處啊！或許是他們當年患難的時候，就認為這是人間美味了。然後安城歌的外婆去世後，老爺子再沒吃過這個味道的麻婆豆腐，想是觸景生情了。”王紫慕不禁有點唏噓，到了他們這一代，哪裏還去找這種幾十年如一日的戀慕之情？
“你怎麽不說或許跟你爺爺有關呢？指不定當年……”欣欣還欲信口開河說或許當年安城歌的外婆與慕慕的爺爺才是一對，她爺爺教會他外婆做這種味道的麻婆豆腐，他外婆又做給了他外公吃……一看見慕慕臉色不太好，才想起她即將開的玩笑是與兩位故去之人有關，立即噤聲不語。
“你啊……”王紫慕最清楚不過她想說什麽，卻沒多加責怪，欣欣不過還是個孩子樣的少女，她哪裏會去想那許多。
欣欣見她沉默地刷著碗，有點擔心地問：“慕慕你生氣了？還是你心情不好？”
“虧得你終於看出來姐姐心情不好了！那剩下的碗交給你了！”她並不想將氣氛搞得這樣凝重，遂一麵開著玩笑一麵就要去解身上的圍裙。
欣欣看她果真沒事一樣，立即跳開，嘿嘿笑道：“嗬嗬！慕慕，你不是不知道的吧？我是廚房殺手呀！”
還真是！王紫慕想起來了，這家夥，是俗稱的“包整爛”，無論什麽東西到她手裏，壽命基本都不會太長久。曾經，她在高二那年去她家吃飯，硬要幫忙洗碗，結果統共八個碗，她竟然摔碎了十個——有兩個是櫥櫃裏幹淨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摔碎的。
“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你是遠庖廚的君子！”碗還得自己刷！她鬱悶地想。
“那我出去陪他們玩了！”欣欣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廚房，去找那個老頑童跟小頑童玩去了。
王紫慕苦笑不迭：這都攤上了一窩子孩子心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