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點。

天空中一輪滿月高高的掛起,月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淺銀色,同時也讓人的目力有了極大的延伸,百米外的影像也都看的清楚,順帶著把鄉道兩側的行道樹影兒也明晰的投射在了大地上。

此刻的鄉道已經沒有了白日熙攘的人群,一切都回歸於夜的平靜與寧和。

鄉道之上有一人正踉踉蹌蹌的慢走著,一看便知道這人喝了不少的酒。

這人年紀約二十五六歲,個頭不高一米七出點頭的樣子,身材微微有點發福,不過並不是屬於很胖的那種,上身著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身是米白色的亞麻寬鬆休閑褲,腳上趿拉著一雙人字拖。

呃!

年青人隻覺得一陣反胃,下意識的扶住了旁邊的樹杆,身體一低便開始吐了起來。

把胃裏的東西差不多都吐完了,年青人抬起手背,隨意的一抹。

“這幫家夥,真是太能喝了!”

年青人嘀咕一句,然後又開始踉蹌著向著自己家走去。

年青人的目的地並不遠,從現在他的位置望去,差不多也就剩下一裏不到。

那兒是改村建鎮造就的一批居民點,原本附近的幾個村子被集中起來,大家統一住到了一起,原本每家都是單門獨院,房子也是建的五花八門的,集中到了一起之後,統一改成了兩層中式的小樓,每家門前是小庭院,後麵是小花園和車庫。

這條件直追縣城的小別墅區。

年青人的家就在這裏,不過年青人對於自己的新家卻沒什麽感覺,一是他並不在家常住,二是他很多關於家鄉的記憶都是在原來的村子中產生的,現在的家已經沒有了他記憶中的舊模樣,變得無比陌生。

年青人叫章馳,文章的章,馳騁的馳。

就好像他的名字中的馳一樣,十三四歲的年紀,年青人便跟著族伯馳騁到了大洋彼岸,族伯在那邊鄉下的小城開了個中餐館,他則是在裏麵打雜。

這次他回來探親,順帶著家裏給安排了相親。

不過今天卻不是相親,誰相親能喝成這樣。

今天是老同學見麵,大家一起熱鬧了一下順帶著算是給章馳返美踐行,於是章馳就被一幫熱情的中學同學給灌成了醉貓。

這會兒酒勁上來了,原本輕飄飄的步伐慢慢變得重了起來,腦子也有點開始迷糊了。

於是走著走著,大腦便按著章馳的記憶開始支配起了四肢。

如果此刻章馳的腦子清醒的話,會發現他現在正遠離新家的方向,向著原來老宅子摸了過去。

走啊走啊,怕是章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這麽憑著腦子裏原本的記憶,章馳摸回了兒時的村落。

村子已經完全不是他兒時的模樣了,現在很多的房子都已經被拆掉了,以後這地方都會重新變成農田。

章馳家的老宅已經沒有舊時的模樣,隻剩下了一段小院牆。

“我家的房子呢?”

神誌不清的章馳睜著迷離的雙眼望著已經拆的七零八落的舊宅,嘴裏呢喃著。

房子沒有了,章馳並沒有離開,而是站著看了一會兒,便踉蹌著腳步在村子裏轉了起來。

村裏的房子被拆的差不多了,不過很快章馳發現了他記憶中的東西。

一個小土地廟。

說是土地廟其實並不是一座廟,而是一個不丁點大的小房子,高不過一米五,占地不過四平方米,實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裏麵有一尊神像,具體是什麽神,章馳不知道,怕是村裏的老人也不知道,有人說是土地廟,有人說是靈寶天尊,也有人說是供的五色瘟神。

總之,這小廟有不少年頭就是了。

章馳小的時候就經常在這邊玩耍,姑且就叫它土地廟吧。

小土地廟也被拆的差不多了,四周的小石牆已經不見了,石塊零散的落在四周,原本裏麵的神像完整的露了出來。

“怎麽你還是好的?”

章馳望著神像,想穩定自己的身體,不過酒勁兒太大,一下子沒有穩住,身體向著神像栽了過去。

醉歸醉,身體的基本意識還是有的,在撞到神像的前一刻,章馳伸出手想扶住神像。

也不知道是章馳的力道太大,還是神像已經被搖動了根基,因為章馳這一扶,弄的神像與章馳一起倒了下去。

躺在地上老半天,章馳這才翻坐了起來,發了一會兒呆,便開始試圖爬起來。

剛剛翻起來,四肢著地想著先跪下然後站起來,目光被神像基座上露出的一個東西給吸引住了。

也顧不得站不站的了,章馳手腳並用爬了過去,把腦袋湊上去瞧了瞧。

“原來是個木盒子!”

章馳嘀咕著伸手一巴掌沒輕沒重的拍到了木盒上。

醉的都有點神誌不清了,章馳哪裏顧的上看木盒上的精美花紋,直接跪在地上伸出兩隻手想把木盒給扒拉開來。

可惜的是,這時候他醉的不成個樣子,扒拉了幾回,明明看到木盒上的卡扣就在眼前,這手卻怎麽也不聽使喚起來。

“唉,你動什麽動!”

他自己眼花手軟,卻怨木盒動來動去!

最後終於被章馳打開了木盒子,結果發現裏麵是一個約手心大小的木葫蘆。

“嗯?!啥玩意兒!”

章馳拿起了木葫蘆在自己在眼前仔細看了看,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什麽奇特的地方。

現在的章馳腦瓜子並不怎麽清醒,發現是個葫蘆,便生了幾縷童心。

拿起了小葫蘆,抬手舉過了頭頂,用葫蘆對準了倒地的神像。

“那個土地,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麽?”

醉鬼還知道玩《西遊記》的梗!

叫了三四聲,地上的碎神像肯定沒辦法答應他的,於是他隻得自己接下來說道。

“收!”

就在章馳說了收的時候,地上的神像突然間不見了,隻不過現在腦瓜子有點不正常的章馳並沒有發覺這有什麽不對的。

“如意,如意隨我心意……”。

好家夥,這小子玩串了,從《西遊記》玩到了《葫蘆娃》。

單身狗大男孩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玩累了,章馳這個醉鬼打了個哈欠,酒意上來了也不管這裏是哪裏,直接往地上一躺。

“葫蘆,葫蘆,保護我!”

然後腦袋一歪,人已經開始打起了美滋滋的小呼嚕。

滋~~~!滋~~嘶!

睡的那叫一個美啊。

睡著的章馳沒有發現,原本握在手中的葫蘆突然間升了起來,如同無重力一般浮在空中。

而在葫蘆浮起的那一刻,體積長大了十倍有餘,成了五十來公分大葫蘆模樣,原本在章馳身邊的小蚊蟲突然間像是被無形之力給震開了,以章馳為中心兩三米方圓內,連個活的螞蟻都不見了。

這一覺,章馳睡的那叫一個美啊。

啊~~!

輕輕的伸了一個懶腰,章馳大呼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不過當他看到一隻葫蘆飄在空中的時候,不由發出了如同小姑娘看到耗子一般的驚叫聲。

也虧得此刻村子已經沒人了,要不然全村老少爺們都能被他一嗓子送走幾個。

回過神來,章馳伸手在葫蘆的上下左右摸了摸,發現沒有繩啊線啊的吊著。

“這……這不科學”章馳嘟囔著。

看了一下四周,章馳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老村,於是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怎麽來的老村,章馳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斷片了嘛!

發現自己在老村,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葫蘆上來,任誰發現一個大葫蘆浮空在自己的眼前,怕都得奇怪。

章馳伸手摸了一下葫蘆,發現這玩意兒像是木頭的但又不是木頭的,摸起來溫潤如玉,居然還帶著一點點熱乎勁兒。

“你這麽騷氣你爹媽知不知道?”

章馳對著葫蘆說了起來。

說完,章馳又和葫蘆玩了起來,幾乎就是把夜裏那一套又玩了一遍,可見老話說的酒後吐真言,醉酒見性情這種老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把自己腦子裏和寶葫蘆有關的神話傳說,都試了一試。

玩著玩著,章馳就明白,自己得了一個自己無法理解,怕是現代科學也沒有辦法解釋的寶貝。

這玩意不光是能吸東西,還能把吸進來的東西完好的吐出來,別看小小的如同巴掌大的葫蘆,居然可以裝的下一株比章馳還高的老樹幹。

葫蘆裏還可以倒出一種綠如稠無色無味的**,僅僅一滴,便讓不到腰的小樹苗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寶貝!

天大的造化!

現在章馳的腦子裏就剩下興奮了。

這一玩,直接從天色朦朦亮到了太陽跳出地平線。

同時在陣汽車聲傳進了章馳的耳朵裏。

拆村的工程隊來了!

章馳望著浮著的葫蘆有點著急,這麽樣的寶貝怎麽可能讓別人看見!

“快藏起來,隱身,隱身!”

隨著章馳的意念一動,原本浮在空中的葫蘆瞬間不見了,不過章馳卻知道那葫蘆就在自己的身邊,似乎自己與葫蘆之間產生了一種玄妙的聯係。

此刻章馳也沒有時間多想,既然葫蘆藏了起來,他自然得盡快離開這裏。

剛站起來,他便發現地上的盒子,略一看發現盒子還挺精美的,於是意念一動,地上的盒子便進了葫蘆裏。

“喂,你幹什麽的?”

施工隊的人過來,看到章馳站在這裏,於是出聲問道。

章馳道:“我家原本住這裏,過來看看”。

來人聽了笑道:“都拆完了,沒什麽好看的了,快點離開吧,馬上我們要施工了,現場不讓人呆,快走!”

“嗯,這就走”

章馳和人家說了一句便抬腳閃人,一開始的時候還裝作淡定,不過離開了這些人的視線,立刻就撒開了腳丫子跑,似乎是生怕別人搶了他那看不見的葫蘆一般。

好家夥這一頓跑,差點直接跑了半馬!

平常跑個兩千米都要半條命,現在心中有了小秘密,兩條小腿甩的跟風火輪似的,不知不覺便到了現在家住的鎮子口。

迎麵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看到滿頭大汗的章馳停了下來。

堂哥把腦袋伸出了車窗衝著章馳開玩笑說道:“大馳子,怪不得人家說你們美國人愛健身呢,一大早就起來跑步?”

章馳笑嗬嗬回道:“原來是二哥啊,隨便跑跑,您這是……?”

“公司有事我準備去市裏一趟。對了,你小子別回去了,那邊有什麽好的,想發財現在還得是國內,回來跟我幹……”。

“二哥,我可沒你的本事,我這輩子怕是發不了大財了”章馳笑道。

“算了,不和你說了,回見”。

“二哥,回見!”章馳說完,目送著黑色的奧迪離開了視線,這才抬腳往家去。

到了家門口,一進院子發現自家的爺爺正在編著竹筐,奶奶正給院裏的小青菜澆水。

“昨兒怎麽沒回來?”

章馳道:“爺,我昨兒喝多了,住在同學家裏”。

“少喝點酒!”

老爺子來了一句,便繼續埋頭編著筐。

奶奶放下了手中的水瓢,一臉開心的問道:“早上想吃什麽,你說,奶奶給你做去”。

“隨意點,要不來點棒子麵粥?”

“行,我給大孫子做去”老太太笑眯眯的放下手上的活,轉身進了廚房。

來到屋門口,章馳想起來問道:“爺,我爸媽呢?”

“下地去了”。

這裏下地的意思不是以前的下地,而是去附近的大棚幹活去了,現在章馳的父母和大多數人一樣,在蔬果公司的大棚幹活,算是上了班。

“哦,我姐他們家不是說今天過來麽?”

“你姐家今天有事,你姐夫家那邊親戚過世了,一家隨禮去了,這次怕是不能送你了”老爺子回道。

“嗯!”

章馳嗯了一聲便回了屋。

沒過一會兒功夫,奶奶做好了飯,章馳吃完了粥便開始在自己屋裏折騰起葫蘆來。

這下到是沒有玩出什麽新意來,還是早晨那些招式,不過章馳依舊是玩的樂此不彼。

折騰了一天的葫蘆。

第二天一大早,章馳的一家人便開著車子往縣裏的高鐵站來,已經不是頭一次了,知道很多東西過海關麻煩,所以章馳並沒有帶什麽東西,於是章馳這邊一個行李箱一個雙肩包,從老家出發去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