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與我雙修?◎

是夜, 待到眾人都回屋睡下,唯有樓棄獨立於古宅門前,遙望圓月。

一襲素衣被微風拂起, 連帶著他的思念一同被吹散。

仙君的身形混入夜色中, 孤寂而寥落,蕭瑟而冷清。他緩緩從裏衣中掏出一把長玉笛,靠在唇邊, 徐徐吹奏。

音律悠揚, 宛若世外之音, 淡雅卻哀慟。

“這麽久不見, 你還是這個樣子。”不知何時, 瓷仙已經緩步站在樓棄身側,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明月, 輕聲道。

笛音綿延不斷, 直至一曲畢, 才以最後一個泛音收尾。樓棄瞧著月亮, 淡然開口:“你又何嚐不是呢?”

瓷仙歎了口氣,細碎銀光由沾染泥塵的布鞋而上,直至頭頂。眨眼的功夫, 原本佝僂邋遢的小老頭子, 這會兒已經變成身形八尺, 衣袂翩躚的仙人模樣, 花白的胡須不見了蹤影, 男人麵色蒼白,唇瓣卻紅潤如血, 眸中滿是掩不去的哀愁。

“我也曾嚐試過忘記這些, ”瓷仙眸色忽明忽暗, 話語悲戚,“當初殺她我便做不到,現在讓我遺忘,我更是做不到。”

他轉臉望向樓棄,企圖尋找到一絲慰藉:“樓棄,你我都是知道的,這些根本不是她們的錯,對不對?”

“……”仙君沉默不語,那一瞬間,那雙靈動的鹿眸中閃過許多情緒,憤懣、悲涼、思念、懺悔。

沉寂許久的荒林拂過一陣冷風,樓棄低低地“嗯”了一聲,聲音很快隨風飄向遠方。

“我本以為你已經放下執念,好好生活了。”瓷仙深深吐出一口氣息,斂了斂眸,低聲道,“其實你根本沒有,對嗎?你還是準備那樣做。”

“他們與你同行這一路,你真的忍心嗎?”

“忍心又如何?”長睫低垂,小鹿般的眼睛緩緩合上,悄悄掩去眼角一抹淚光,“不忍心又如何?”

“可你從前分明不是這樣的,你甚至從來不忍殺生……”

“就是我的懦弱!我的善良!就是我!把她害成這樣!”鹿眸倏地睜圓,裏麵布滿了血絲,樓棄激動的低聲吼著,隱忍許久的情緒從齒縫間擠出,染上一瞬的可怖與猙獰。

瓷仙頓時愣在原地,無措地、靜靜地望著麵前失態之人。

微風又拂起,撫平月下小鹿的心。

樓棄麵色漸漸平靜下來,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又恢複了往日淡然。他最後看一眼明月,想要透過明月看見誰人的麵龐。

“我早已不似從前,就如你一樣。”

“我不想再分對錯,辨是非了。”

“我隻想要她回來。”

…………

與此同時,由於寢屋緊缺而“被迫”住在一起的兩人正坐在榻上談心。

歸不尋掌間淡色靈息源源不斷的注入寄望舒體內,麵上風輕雲淡,與她交代著許多關於九重天的事宜。

小狐狸認認真真地聽著,手中還拿著小本子記筆記。

她的記憶越來越不好了,尤其是來到九層蓮峰之後。

原本隻是一覺醒來會短暫的忘記一些事情,現在每隔幾個時辰就會忘記,甚至有時候前一秒還在說說笑笑,下一秒就會突然眼神呆滯,滿臉茫然地望著對方。

多虧了池夢鯉細心,給她畫了那卷畫像冊,她才不至於花太多時間來回憶人和事。

三天的期限,寄望舒卻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嚐試。

隻要恢複了第五條尾巴,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記不住東西了吧?

“第九重天你隻需集中全部精力,將靈力匯聚在……望舒?”正講到第九重天,麵前的狐狸手中不輟的筆尖卻忽然停滯,歸不尋抬眼看去,那人果然眼神空洞,疑惑地望著自己。

心角忽然狠狠抽痛一瞬,歸不尋從身後摸出畫冊,遞到寄望舒手上,默默看著那雙杏眸一點一點恢複光澤,隨之故作淡然的掩飾眼底歉意。

大手輕柔覆上小狐狸的發頂,歸不尋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鼻尖抵著鼻尖,額頭挨著額頭,彼此相貼之處同時泛起幽藍色光澤。

“又不認真聽了?讓我考考你,剛才講到哪了?”

寄望舒撅起小嘴,胸有成竹地翻看手中筆記,一字一句地照著讀出來。

她說了些什麽,歸不尋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知道寄望舒不會記錯。

他就這麽靜靜地瞧著寄望舒鮮活靈動的模樣、這麽故作坦然的模樣,靜靜地感受著胸腔突如其來的陣陣疼痛。

“……你還說,第九重天要集中精力……”

“寄望舒,你要不要與我雙修?”

“……”

小狐狸滔滔不絕地複述戛然而止,愣怔抬眼:“你說……什麽?”

“雙修。”歸不尋平靜道,屋外忽的刮過一陣風,老舊的窗欞被掀開,桌案上的燭火驟然熄滅,“雙修可以彌補你力量爆發後的枯竭,也可以在這之前讓你的力量更加穩固。”

盡管震驚的情緒更多一些,緋色還是自說自話地攀上了狐狸的麵頰,杏眸眨動著,眼神飄忽不定。

“那、那既然能這樣,豈、豈不是要比枯竭之後再……要好得多?”她盡量控製自己的語氣,讓她說出來的話顯得客觀一些,不要像是摻雜了太多少兒不宜的念頭。

但她覺得自己說的確實沒錯。

可以未雨綢繆,為什麽還要等到枯竭之後再做彌補呢?

反正橫豎都是要做的……

寄望舒越想越不好意思,索性摒棄了腦海中的念頭,等待歸不尋的答複。

小狐狸誠惶誠恐地注視著那張月光下收斂神色的麵龐,眉眼深邃卻又溫柔遣倦,眼角朱砂時不時籠在鴉睫投下的陰影之中,暗暗泛紅。

瞧著瞧著,她終於鬼使神差地大著膽子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著那一抹顏色。

指腹溫熱,一遍又一遍摩挲那寸肌膚。

當這個動作重複到第五遍時,歸不尋再也忍不住,捉住她的手腕將人推倒在被褥間。

他埋在她耳畔,低低喘息著,竭力遏製諸自己的情緒,再度問道:“你要想好,我不會強迫你。隻有你真正想清楚了,否則我不會碰你。”

一雙狐狸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寄望舒一顆心髒怦怦跳個不停,心房的另一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同樣劇烈跳動地另一顆心髒正緊緊依偎在她身前。

她做好準備了嗎?

寄望舒望著屋外圓月,默默地問著自己。

似乎還沒有。

歸不尋一直都是尊重她、理解她的,她也希望能夠讓他同樣感受到快樂。

她緩緩托起歸不尋埋在肩窩的腦袋,將唇瓣覆了上去,輕輕吻了吻。

“再等等,讓我再想想。”

歸不尋順勢捧起她的臉,貪戀的在那張唇上多留下幾分溫度,半晌,才溫聲道一句“好”。

夜深露涼,兩人纏綿了一會,歸不尋就讓寄望舒先睡下,自己起身去將窗子關上。回來的時候,隻覺得除了被褥之外,還多了一樣毛絨絨、暖乎乎的東西。

低頭望去,隻見一條碩大的絨尾正翹著尾尖,撩撥他的指腹。

歸不尋投去疑惑的目光,手上自然的握住狐尾,指尖在絨毛中穿梭。

寄望舒撐著腦袋,嘿嘿一笑:“我瞧這被子不算厚,今夜寒涼,怕凍著自己。”

“凍著自己?”歸不尋聽著有些好笑,這個借口似乎有點蹩腳。他任由她拉過他的手臂,躺在她身邊,兩人麵對著麵,呼出的熱氣撲在對方麵上。

寄望舒無視歸不尋的反問,自顧自往他懷中鑽了鑽,舒舒服服翹起一條腿來跨在他腰間,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腦袋往他身邊湊了湊,連帶著毛絨絨的大尾巴也一齊將那人裹在其中。

歸不尋又好笑又無奈地任由她纏著,輕輕捋了捋她腦後的青絲,一下又一下,哄那隻纏人的小狐狸入睡。

等到那人沉沉睡去,呼吸聲變得勻稱起來,他才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將懷中人又緊了緊,緩緩闔上眼。

他心裏十分清楚,旭日初升之時,寄望舒又會忘卻一切,陌生而茫然地望著自己。

都不重要了。

隻要她能好好的站在他麵前,記不記得住他,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歸不尋頓時睡意全無,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寄望舒的情況。

——小狐狸不知道夜裏何時已經翻身滾到一邊,四仰八叉的舒展成一個“大”字形,沉沉地浸在夢中。絨尾也早在夜間縮回,所有的被褥都堆疊在那個嬌小的身軀上,歸不尋身側連被角都不剩下分毫。

男人寵溺地搖了搖頭,起身替她將被褥掖掖好,檢查了一番窗戶是否都關緊了,才悄無聲息地下了樓。

來到一樓時,隻有樓棄和他一樣早早醒來,在灶房備起早飯。

歸不尋緩步邁入,想要搭把手,卻見那人已經盛著熱氣騰騰的大鍋跨了出來,麵色紅潤,精神頗佳地打著招呼:“尊上也醒這麽早?”

歸不尋側身給他讓出路來,點點頭應道:“這兒光線亮,醒了就沒什麽睡意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舊宅大門便被人叩響。

一道熟悉的聲線隔著木門悶聲響起:“多有叨擾,請問最近是否見過一男一女兩個青雲門扮相之人路過此處?”

二人遲疑對視一眼,樓棄上前將門打開,一襲沾染了泥塵的白衣赫然映入眼簾,白衣仙君趕路太過著急,此時還微微喘著氣,抬眼瞧見二人,不禁愣怔在原地。

樓棄、浮青:“……是你?”

作者有話說:

大家夥終於要見麵咯,好熱鬧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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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感覺用不了40萬字完結了,可能三十多就夠了

歐耶歐耶我要完結!!

哈哈哈哈可喜可賀的是我擺脫了前任,遇到了一個很寵的男生,準備好好享福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