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妖完全體◎

林婉婉撣開外袍, 單膝跪地行禮:“弟子有錯,特此向師尊請罪。”

行無祟的眉尖不由得緊了幾分,背在身後的指尖也攥緊:“什麽錯。”

他很怕從林婉婉口中聽見任何有關解開煞祖封印的消息。

“弟子在閉關期間, 沒有向師尊稟明, 就擅自前往天山。”林婉婉依舊跪在地上,神色誠懇。

“天山?”行無祟雖然心存疑惑,但到底鬆了一口氣, 語氣也緩和不少, 抬手示意林婉婉起身, 跟隨他踏入屋內, “你去哪裏做什麽?”

瞧著師尊沒有起疑, 林婉婉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落下,又恢複了平日裏和行無祟的相處方式, 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 從腰間取出一個長頸瓶來:“弟子去給師尊采仙露啦。天山峰頂剛剛融化的雪露飲, 用來滋補你虧空的元氣再好不過了。”

說著, 她端著瓶身拱手遞到行無祟麵前。

後者將信將疑,遲疑抬眸望了她一眼,接過瓶子湊到鼻尖嗅了嗅。

確實和雪露飲的氣味相同。

隻是他還是覺得林婉婉行事有些蹊蹺。前幾日還同他鬧著別扭閉門不見, 每次替她運功剔除禁火也一句話都不說。

怎麽突然換了副麵孔似的, 對他這麽好, 還特地跑去天山那麽遠的地方采雪露飲?

林婉婉對行無祟再了解不過, 光是看他此刻猶豫的神情, 她就能將他心中所想猜到個七七八八。

“弟子這幾日好好思量過了,不應當對師尊態度如此頑劣。師尊位處上仙, 守護蒼生數百上千年, 自然有你的苦衷。”林婉婉一副懂事的樣子, 眨巴眨巴眼睛盯著行無祟逐漸被打動的鳳眸,“是我先前不懂事,婉婉知錯了。這不,為了負荊請罪,特意給你帶回來了好東西呢!”

少女伸出修長的食指,沒大沒小地點在白衣仙君的鼻尖上,皓齒明眸:“態度這麽誠懇,師尊不可以再跟我計較了哦。”

“……”行無祟無奈搖了搖頭。

麵對林婉婉,他向來是拿她沒有辦法的。

小坐片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行無祟撣撣衣袍,起身準備離開。

臨近門口,他還是不放心,回頭叮囑道:“你要多加提防,倘若有另一種聲音在驅使你,不要輕信。禁火與你脈絡相融,煞祖或許能夠直接操控你的意識……”

“知道了知道了,”林婉婉笑著催促,“不早了,師尊快回去休息吧。”

行無祟最後憂心忡忡地望了她一眼,負手大步離去。

腦中那道聲音悠悠的響起。

【真有意思,宿主,你信他嗎?】

林婉婉收起笑容,百無聊賴的把玩自己的指尖,冷道:“作戲而已,何必當真?”

【你倒真是越來越無情了。】

【對了,你的意識什麽時候能夠恢複?我已經很久無法感知你的心思了,這樣很不利於我判斷你當前的處境,會影響任務下發進度。】

小指上不起眼的一滴血漬被擦去,林婉婉雲淡風輕地應道:“不知道,快了吧。”

-

三人從碎裂的風雪屏障縫隙穿過,進入真正的極北之濱。

剛收回後腳,身後碎裂的屏障竟然迅速增生,瞬間合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四周又是熟悉的死一般寂靜。

對此三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匆匆回頭望了一眼,直直朝著深處走去。

極北之濱這個名字,寄望舒第一次聽見的時候,腦子裏立刻浮現的是北極的模樣。她以為這裏到處都是冰山地窟,極寒地區的動物也會頻繁出沒。

可誰知,這裏除了冰天雪地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具有生命特征的事物。就連真正的極北之濱,也和她的想象天差地別。

——三人走在光滑平整的冰麵上,兩側是巨大的冰棱拔地而起,一根緊挨著一根,延綿向遠方,一眼望不到盡頭;頭頂是和腳下一樣光滑平整的冰麵,像是麵無垠的鏡子,清清楚楚地映出三人的身影。

湛藍透亮的冰麵晶瑩剔透,寄望舒按耐不住性子,向前衝刺幾步,壓低了身子保持平衡,張開雙臂歡呼著在冰麵上滑出去老遠。

像極了童心未泯的頑皮小孩。

“幼稚鬼。”歸不尋抱臂在後方慢悠悠走著,望著寄望舒歪七扭八歡呼雀躍的背影,寵溺地輕嗤一聲。

寄望舒恢複二尾之後,連聽覺都變得靈敏許多,隔著這麽老遠,歸不尋小聲說她的壞話都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小狐狸不服氣的轉過身來:“你就是滑不過我,嫉妒我,才說我幼稚呢。”

歸不尋掀掀眼皮:“我可不稀罕。”

寄望舒沒好氣地“切”了一聲,剛打算轉過身去不理會歸不尋,身旁就忽然刮過一陣風。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噌”的飛了出去,在冰麵上留下一道淺痕,最後以一個帥氣的滑刹收尾。

寄望舒看得目瞪口呆。

歸不尋淡定收腿,站直身子,理了理略顯淩亂的外袍,回過頭來挑釁地衝寄望舒揚了揚眉。

寄望舒:“……”

到底誰才是幼稚鬼啊。

樓棄步調悠哉,緩緩跟上兩人,笑容留存在嘴角,像是看著兩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般。

隨意向周邊瞧了瞧,卻發現兩側的冰棱上似乎映出的畫麵略有蹊蹺。

先前那一段路程,左右兩側的棱鏡都是中規中矩,根根分明立在原處,重疊在一起,遠遠望去並不能從中看到什麽,頂多也隻是支離破碎的人影拚湊在一起。

而從歸不尋所處的位置開始,往後的冰棱就變成了一大麵一大麵的個體,像是許多麵光滑的鏡子連接在一起,中間又以幾根小棱柱分隔開來。

正對歸不尋身側的冰棱鏡中,倒映出來的,並不是歸不尋的身影,而是——

一隻周身毛發潔白無瑕的雪狼。

打鬧的兩人很快也斂了性子,注意到樓棄異樣的神色後,齊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當發現冰棱鏡中的倒影時,寄望舒和歸不尋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震驚。

寄望舒站在原地仔細端詳著,畢竟這還是她頭一回見到歸不尋的本體。

極北之濱內並沒有風,可雪狼的毛發卻飄逸飛揚;一對琥珀般湛藍的瞳孔仿佛透著幽幽光芒,威嚴又狠戾,儼然一副站在山巔,睥睨眾生之態;四肢修長而穩健,狼爪鋒利無比,泛起森然白光。

雪狼的身形要比一般的狼群大得多,寄望舒第一眼望去,腦中就聯想到了一種名為藏獒的犬類。

不等寄望舒仔細研究完歸不尋的獸形,冰棱鏡中很快又出現了一頭麋鹿。

樓棄的步子比她快了不少,這會兒已經站在歸不尋身邊,麵對著冰棱鏡中的影像了。

“樓仙君的獸形原來這麽可愛啊!”寄望舒忍不住感歎。那隻麋鹿靈動忽閃著大眼睛,圓溜溜的,讓人很難和平日裏倜儻溫潤的樓棄仙君聯想到一起。

此話一出,某匹雪狼原本的笑意倏地**然無存,深呼吸了好幾口才調整好情緒,話語間卻依舊透著一股不悅:“別說閑話了,快過來。”

寄望舒沒聽出來那人細微的情緒變化,心思還沉浸在那麵冰棱鏡中:“急什麽,我的本體你們不是天天都能看見。”

之前靈力微弱,每晚都要化回原形任人宰割的經曆她可還沒忘呢。

一邊說著,小狐狸學著歸不尋剛才滑刹的樣子,一個滑步來到二人跟前。

用力過度,險些沒站穩腳跟,寄望舒雙手撲騰一陣,被一雙大手扶正了身子。

她本想趕緊炫耀一下自己的滑步,抬眼間卻發現兩人的視線直直越過自己,投射在身後的冰棱鏡上。

偏偏腦袋,寄望舒剛好能看見二人身後的那麵冰棱鏡。

當她瞧清楚其中畫麵時,做出的反應和另外兩人一模一樣,就是一個目瞪口呆。

——冰棱鏡中,麋鹿恬靜地臥在冰麵上憩息,雪狼威嚴地站在它身後凝望,而它們的身後,是一片茫茫雪色。

不是寄望舒的本體被遮掩,而是,這麵冰棱鏡甚至根本裝不下她的本體。

九條狐尾如同蒲扇般散開,尾尖是一片殷紅耀眼的紋路,將所有光線遮擋的嚴嚴實實;龐大身軀莊嚴優雅地靜坐原地,雪白絨毛輕輕搖曳;狹長的眼尾以紅紋雕琢,瞳孔呈金黃之色,一如當日寄望舒在飄雲穀的眸色。

這……真的是她的本體嗎?!

居然這麽牛*!

三人都沉浸在驚詫之中,良久,樓棄率先打破沉默。

一向神色淡然的仙君不可置信地翕動唇瓣,輕聲驚歎著:“這便是九尾狐妖的完全體嗎。”

“……”歸不尋依舊沉默,顯然還沒從震驚之餘緩過神來。

他讀過不少書籍,對狐族了解不少,知道這一種族在鼎盛時期的力量有多可怖,也對寄望舒的真實力量有所估量。

可這個結果,竟然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

魔界至尊在此刻也難免歎息,狐族的隕落,該是多麽盛大的一場悲劇。

“唷,奴家這般偏僻淒涼的地方,還有客人來呢。”

一道陰柔的男聲打斷了三人的驚歎。

聽聲音,寄望舒有一瞬間真的難以分辨男女。

聽起來音色不似姑娘家尖細,可是這語調又沒有男子的陽剛。

那人卻仿佛有窺心術一般,語氣添上幾分薄涼:“倒是終究被姑娘嫌棄了,不像其他男子生得陽剛。”

末了,還帶有幾分囁嚅聲。

寄望舒:“……”

寄望舒:“敢問閣下,是不是讀過一本名為《紅樓夢》的書?”

“姑娘這說的是什麽話?奴家不過就是多說幾句,姑娘就這般模樣,算了算了,是奴家多嘴了。”

三人:“……”

空曠的極北之濱內忽地響起一串腳步聲,清脆的鞋跟與冰麵摩擦,發出“噠、噠”的聲響。

不多時,一位玉麵俊俏的男子就出現在了三人麵前。

那人一身單薄的碧色衣袍,衣擺長長拖在地上,裝束倒是收拾的十分幹淨利落,讓很很難與剛才的音色語調結合起來。

“幾位來我這兒,倒是空著手來的?”那男子滿麵愁容,眉梢緊蹙,眼尾下垂,麵容生的倒是十分好看,如此一來,破有一種楚楚可憐之態。

寄望舒急忙否認:“怎麽會,我們自然是要給閣下帶禮物來的。”

一邊說著,一邊拿胳膊肘頂頂歸不尋,擠眉弄眼地衝他使著眼色。

歸不尋:“?”

他上哪去找禮物?

樓棄站出來救場,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團雪蓮峰巔的不融白雪,指尖靈光一閃,趕在白雪進入眾人視線之前將其化作雪麒麟的模樣。

“一點薄禮,還望閣下笑納。”

寄望舒見了,都忍不住給樓棄比出一個大拇哥。

那男子先是驚喜接過雪麒麟,僅僅歡愉了一瞬,又被愁容取代。

隻聽他音色憂鬱,聲調哀慟:“這麽好的東西,是單單給奴家一人的,還是旁的哥哥們都有?”

作者有話說:

三人:“……………………………………………………………………………………………………”正文中不能水字數,隻好在作話裏表達一下沉默的心。

總感覺雪麒麟被我寫的有點兒bt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