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箋歎口氣,不作回答。

尤子期不再追問,對於陸夢箋的任何決定,他都會全盤接受,也絕對無條件支持。

隻是每每想到祥子那張酷似林岱莫的臉,他還是不免有些吃味。有些事,陸夢箋雖與他默契的假裝未曾發生,可是,那個吻終歸真真切切在他的生活中出現,甚至,僅僅隻差一步,就一步,他便可以擁愛人入懷,可惜命運,總是捉弄人。

匆匆忙忙返回精露軒,陸夢箋重新換上霍府下人的衣服,她已經跟綠環約好,天黑之前務必返回霍府。可是,綠環為陸夢箋所製的易容麵具,卻不見了。

陸夢箋將精露軒裏裏外外搜了一遍,根本沒有麵具的影子。

“夢箋,現在天都快黑了,估計外麵的人也不會認出你來,那麵具估計是小方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扔掉了,”尤子期仔細盯著陸夢箋的臉左看右看,“沒關係,穿著這身下人的衣服,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的。”

“我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怎麽出門還帶著麵具,難道是怕仇家追殺不成?哦,也對哦,像你這樣心底毒辣的女孩子,我不出手報複你已經很不錯啦,你看看你把我整的,到現在我都不敢到對麵我哥店裏去逛,生怕人家看出來。”蕭乾幸災樂禍,恨不能看陸夢箋立刻出醜。

他被迫在雲衣坊做了那麽久的模特,功勞全是陸夢箋的,可苦勞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真是讓人難以甘心!尤其是,他喜歡穿女裝的事情,竟然被人看穿,簡直是奇恥大辱!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想打她的主意……”尤子期用手指點著蕭乾,臉上的怒意難以掩抑,想當初這家夥多次想暗地坑害陸夢箋,好在被他及時製止,沒想到到現在還不肯死心。

“你這小家夥,怎麽那麽記仇,快幫我找一下麵具嘛,不然我回去肯定會被人發現的!”陸夢箋急得都快要哭出來。

蕭乾促狹的一笑,“我就說嘛,做人千萬不要太壞,不然會遭報應的哦,你的麵具找不到跟我們可沒有關係。”

“還說!”尤子期眼珠一瞪,蕭乾立馬乖乖閉嘴。

“這樣吧,夢箋,你將就著化點妝,起碼先把樣子變一變,若實在不行,我們再想辦法,好不好?”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尤子期也開始著急,如今陸夢箋的身份已不同往日,若她當真回不去,隻怕一夜過去,霍府又會生出許多風波。

無奈之下,陸夢箋隻得認命的點點頭。

尤子期不知從哪裏請來二位濃妝女子,來到陸夢箋麵前就開始各種塗描,竟硬生生將陸夢箋的臉化成了另一個人,隻是,這張臉,著實醜了一些。

兩道眉毛比關老爺老爺還要濃上幾筆,而嘴唇厚的似乎腫了整整一圈,雪白底色的臉上,星星點點布滿了黑色的麻點,一塊黑記從右眼角開始幾乎覆蓋了整個腮部。這個造型,連陸夢箋看了都忍不住揪心,若非她與二位濃妝女子素不相識,都讓她懷疑這二人自己是不是有天大的仇恨。

不過對於陸夢箋來說,這個樣子已經足夠,現如今她隻希望能順利返回霍府。

蕭乾看著陸夢箋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喜不自禁的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哈哈,讓你一直捉弄我,這次你總算栽到我手裏一次吧!”

“你說什麽?”尤子期冷冷地出現在蕭乾的背後,兩道目光似要殺人。

“沒……沒什麽,”蕭乾躲閃著尤子期敏銳如豹的目光。

“你老實說,夢箋的麵具,是不是你拿的?”

“不不不,怎麽可能會是我呢,她可是堂堂霍府的二姨娘呢,借我三個膽子我也不敢啊!”蕭乾連連擺手,他深知惹惱尤子期的後果,尤其是,因為陸夢箋的事。

“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把麵具拿出來,否則你我二人,再無今日情誼。”尤子期麵對蕭乾一向說一不二,蕭乾見他動了真格的,頓時慌了神。

“大哥,為了個女人你不至於吧,難道咱們哥倆的情誼還比不上一個區區的女子?不該啊,大哥!”

“我平時最討厭人家利用我,你若是真的想報複夢箋,那你去便是,可是如今你在我的店中,卻對夢箋加以迫害,你讓別人怎麽想?”

蕭乾聽完,情緒突然變得異常激動,“嗬嗬,你最討厭別人利用你?那麽那個姓陸的呢,她如今利用你,已經攀上了霍家的大門,尤其是現在她已然成了那位大少爺的妾室,而你呢,真不知那日人家酒宴時,你為何悶頭喝了一晚上酒?你說,她成為現在的樣子,哪一點不是因為你的幫助,可現在倒好,因為這麽一丁點小事,你竟然對我說你最討厭被人利用,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給吃了!”

“夢箋本來就是霍家大少爺的妻子,這一點,不用你提醒!”尤子期異常嚴肅的看著蕭乾,他努力壓製著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怒和妒意,冷眼瞪著蕭乾。

“大哥你別生氣,我就是這麽一說……”蕭乾弱弱的說完,像個犯錯的孩童,態度誠懇的站在尤子期麵前。

“話不可亂說,路也不可瞎闖,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蕭乾低聲回答,他的嘴巴張了又張,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哥,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喜歡過陸姐姐?我的意思是……”

尤子期的臉色終於大變,“不幹你的事,小孩子不要瞎說!”

“我沒瞎說,隻是覺得好奇而已,你對陸姐姐這麽好,難道真的不是因為喜歡她?”蕭乾索性豁出臉,將這個一直盤旋在自己心中的疑問,一次性問個痛快。

尤子期沉默半晌,終於神傷的點點頭,“在她一個人生活的時候,我確實對她懷有好感,但是麵對生活,有時候不是我們喜歡什麽,就會得到什麽,你懂嗎?”

蕭乾點點頭,雙眼放亮的盯著尤子期,這還是第一次,尤子期當麵承認自己對陸夢箋的喜歡,難怪他每次看她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果然有奸情!

“既然你喜歡,為什麽不去爭取?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天天跟在她的身後,讓她每時每刻都感受到我的存在,一直到她再也離不開我,”蕭乾邊說,邊憧憬著他所謂的喜歡,想到那種每天都似在戰鬥的生活,他就忍不住暗暗發笑。

“你還小,並不明白,生活有太多無奈,你總要試著去接受這種不被愛的事實,再說,你要娶的女子,是經過父母同意媒妁之言才能娶進家門的,你啊,太單純了!你記住,這世界上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如果你愛一個人,就要讓她過得幸福。”尤子期老氣橫秋說完,好像老了十歲有餘。

“切,聽你的口氣仿佛你很老了似的,”蕭乾忍不住打斷尤子期的話,雖然每次他聽到尤子期提起關於陸夢箋,心中便隱隱不悅,但還是忍不住嘴賤想要知道他們二人更多的消息,到頭來反而弄得自己心情低落。

“反正比你大,今兒天晚了,反正你也沒事,走,陪哥去喝兩盅,今兒夢箋突然在街上沒了影,嚇得我心都快跳出來,幸好沒事,不然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了,”自從上次同陸夢箋一同吃完,結果將陸夢箋給看丟了以後,尤子期便格外小心,所以當今日發覺陸夢箋不見時,尤子期心中又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生怕又將陸夢箋給看丟掉,不過幸好沒事。

“走,隻要是陪著大哥,喝多少我都願意!”蕭乾豪氣衝天,興奮地當即便拖著尤子期奔出去。

陸夢箋頂著一張毀容臉,戰戰兢兢來到霍府側門前。綠環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好不容易看到陸夢箋,急得趕忙衝上來,拖著陸夢箋的手便往一旁的小竹林裏走。

結果借著微弱的燈光一看,嚇得綠環一把丟開陸夢箋的手。

“你不是姨娘!你到底是誰?”綠環警惕的看著四周,可是麵前的女子,除了臉上妝容同陸夢箋相去甚遠之外,身材與走路的姿勢,同陸夢箋卻是別無二致。

“噓,小聲點,你聽我聲音覺得我是誰?你給我做的麵具丟了,沒辦法,我隻能把自己畫成這樣了,”陸夢箋低聲說著,邊不時注意著門口的動靜,“這樣他們應該不會認出我了吧?咱們得快點回去了,不然被人發覺,麻煩就大了。”

綠環震驚地盯著陸夢箋那張讓人目不忍視的麵容,都快被這張臉給醜哭了,真不知這張臉若是被少爺看到,會是什麽想法……

側門的守衛正值換班之際,看到綠環姑娘,也並未多加幹涉。陸夢箋跟在綠環身後,徑直走進府中,二人一路抄近道,直奔鳳儀院。

一路雖順利無虞,可是難免還是遇到幾位出門散步的丫鬟,幸而有夜色的庇佑,才沒引起眾人的驚叫。遠遠看到門口,陸夢箋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氣,沒想到回來比出去時,還要驚心動魄。

可剛到鳳儀院門口,便聽到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