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更無法挽回一個變了心的人,”陸夢箋突然想起這句,那時候她在論壇看到這句,還煞有架勢地回複一句,“何必要挽回,再換一顆心便是。”
那時候把愛情想得太簡單,可真捱到自己頭上時,卻發現從愛裏抽身比抽絲剝繭還要難,難怪那麽多正室會想方設法智鬥小三。
陸夢箋回轉心神,似用盡了全身力氣,低頭看著那紙離書,沉默半晌,唰唰三兩下,將離書撕了個粉碎。
前路萬險,唯置之死地而後生。
陸夢箋目光堅定,尤子期看得心碎。
“少爺,老爺又來信了,送信的人說您要是再不回去……”
“知道了,”尤子期不耐煩地斥退下人,頓了頓,這才語氣溫和的囑咐陸夢箋,“你既做了決定,我便全心支持你!至於如何去做,你放心,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從長計議。”
尤子期心似死了一半,麻木的跟隨車隊回了普蘭城,一同回去的還有已然安靜下來的趙二愣和瘋丫頭。
院子中瞬間少了噪雜聲,安靜地讓人心駭。陸夢箋整整睡了兩日,第三日天剛露魚肚白,她突然睜開眼,從床上猛地坐起來,整個人仿佛重生一般,渾身似有使不完的勁。
陸夢箋將自己從頭到腳仔細收拾一通,幹幹淨淨的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陸夢箋站在銅鏡前,仔細打量著陌生的自己,嘴角彎起一絲嘲笑。
“陸夢箋啊陸夢箋,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被人欺負到頭上,連反抗都不敢,你還有什麽臉麵說自己是新新女性,慫,沒出息,我真看不起你!”陸夢箋啪地將銅鏡合在桌上,起身走出門去。
清晨,路邊的商鋪早已打開店門,小夥計們則裏裏外外打掃著店麵。
陸夢箋徑自走入以華麗衣衫著稱的雲衣坊,店中的小夥計馬上迎上前來,不卑不亢卻不失熱情地問詢著陸夢箋的需求。
自從來到古代,陸夢箋就沒享受過一次如此貼心而無歧視的服務,心中難免升起些許好感。
仔細選了幾件做工精細的衣裙後,陸夢箋趁夥計去包裝時,四下欣賞著店內的裝潢,古時的店麵終究不如現代社會精致,可處處透著古典的雅致,這種自然美卻是現代建築所不及的,如果能開這樣一家店,卻以現代藝術裝潢的話,不知會不會有人接受……
陸夢箋正胡思亂想中,冷不丁被人一把推到了牆上,鼻子正正碰在牆上,當即便有一股暖流順著鼻腔流了下來。
“小姐,您小心台階,”身後的丫頭殷勤地護在一綠裳女子身旁,綠裳女子嬌弱弱地扶著她的手,輕輕地抬腳往樓上走去。
陸夢箋眼冒金星,扶牆站立許久才緩過神來,旁邊的小夥計看到那一臉鼻血,嚇的心險些跳出胸腔,“小姐,您沒事吧,您快隨我去洗一下吧,阿克,快去請大夫!”
“不用請大夫,我去洗洗就好了,”陸夢箋眼睛往樓上那抹綠裳飄去,淡定的隨夥計走到水盆前,將臉上的血跡洗淨後,鼻血才慢慢止住。
“小姐,對不住,讓您在本店受傷,我們掌櫃的說會免費送您一套衣裙作為補償,希望您不要介意……”夥計誠懇的表示著歉意,陸夢箋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無妨,隻是我想知道那女子是什麽來曆。”
“這個嘛,她就是秦校尉家的二小姐,前段時間跟霍將軍家的大公子訂了親事,這事在咱們京都可轟動的很呢,這不快要成親了,今兒來選喜服呢,”小夥計提起這事八卦地眉飛色舞,正說得開心突然想起陸夢箋方才可是因此女才遭了罪,一臉尷尬地卡在原地,訕笑起來。
“誒,方才還沒來得及去二樓看看,小哥,能不能麻煩您帶我到二樓去挑幾件衣服?”不等夥計回答,陸夢箋已經抬腳往樓上走去。
“小姐,您穿這條粉色的好漂亮,就像仙女下凡一樣,”方才推陸夢箋的丫頭正賣力的討好著主子,絲毫不曾意識到陸夢箋的到來。
陸夢箋緩步走到旁邊掛著的一件薄紗絞絲裙前,默不作聲的悄悄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秦小姐。
果真是冤家路窄,這位大小姐竟是那日的驕驕女,她突然想起尤子期暗罵這位大小姐敗絮女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采苓,你把那件給我拿過來,”秦洛芙挑挑揀揀十幾件都不滿意,轉頭一眼看中了陸夢箋麵前的這件。
仗著秦洛芙的寵愛,采苓向來驕傲慣了,看見陸夢箋打量著自家小姐看中的衣裙,再一看陸夢箋衣著普通,嘴角一撇,不屑的斜陸夢箋一眼,抬手便要將陸夢箋掃到一旁。
陸夢箋早有防備,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采苓在外人麵前吃了癟,娥眉氣得倒豎,再度用力向陸夢箋撞去,哪想陸夢箋身子一側閃了開來,采苓失了力,猛地趴到地上丟臉的哭了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負本小姐的丫頭,我看你是活膩了!”秦洛芙一反方才的嬌弱,氣衝衝的指著陸夢箋的鼻子破口大罵。
陸夢箋毫不理會,指示身旁的夥計取下麵前的衣裙,淡定的挪步準備下樓。秦洛芙罵了半天,到頭來別人卻理都不理,罵著罵著反而自己生了一肚子氣,她那咽得下。
“你給本小姐站著,你再走一步信不信本小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哦?想不到秦小姐還有這麽大的能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陸夢箋回頭莞爾一笑。
“小姐,您要為奴婢做主啊,她竟然敢搶小姐的裙子,她是個什麽東西,你敢搶我們小姐的衣服,就不怕你沒命穿!”采苓一把鼻涕一把淚,蹭到秦洛芙身邊。
“小姐,您看……”夥計小心翼翼地看看陸夢箋。
“沒關係,包起來吧,”陸夢箋語氣淡淡,毫不在意地抬腳下樓。
誰知那秦洛芙似中了邪般,一陣風衝了過來,陸夢箋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子已經被推了出去!
木質樓梯在身體的碰撞下發出悶悶的聲音。
陸夢箋眼前黑漆漆一片,像是落入地獄。
“秦小姐!”
“小姐!”
采苓嚇得臉色蒼白,她家小姐雖然性子衝動了些,但害人性命的事卻從未有過,她雙手顫抖著欲攙住秦洛芙,可身子卻全然不受控製。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殺人了!”秦洛芙極力想保持鎮定,可樓下躺在地上的那個身影卻無時不刻刺痛著她的內心。
雲衣坊安靜的彷如無人之境,但終於還是被一聲驚叫打破,“死人啦,雲衣坊死了人啦!”
官差趕來的時候,秦洛芙顯然已經安定下來,她厲聲嗬斥著麵色慘白的采苓,“你哭什麽哭,那個人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你哭什麽哭!”
“那個人是自己摔下去的,你們給我記住,如果誰敢泄露半個字,哼!”旁邊的小夥計連連點頭,大清早就遇到這種事,偏偏還遇上這個秦小姐,不知掌櫃的會怎麽懲罰自己……
秦洛芙眼睜睜看著官差將陸夢箋帶走,又挑選了幾件衣裙才施施然離開。剛走出門口,卻聽見啪啪的兩聲鼓掌。
“精彩啊,秦娘子,剛才的表演可真是精彩呢!”霍景平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秦洛芙,將手中折扇唰的甩開,扇出幾絲微風到秦洛芙臉上。
秦洛芙臉色由青變白,“不知霍公子所言何事?”
“你說呢,那麽精彩的一幕,本公子可是從頭看到尾呢,真是,比折子戲還精彩,”霍景平眼睛眯成一條縫,更像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
“想必是公子看錯了,那事跟小女子可一點關係都沒有,霍公子可不要亂講。”
“哦,是嗎?”霍景平湊到秦洛芙耳邊,輕聲道,“方才那一掌,我可看的清楚著呢,你做了什麽,還以為能瞞過所有人?嗬嗬。”
“你到底想怎麽樣!”
“你可是我的未來嫂子,我能怎麽樣,”霍景平笑眯眯的看著秦洛芙,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著,“如果你不想我把這事告訴你的心上人,那就三日後到蟠樓找我。”
蟠樓是薛家的產業,是文人會酒會詩的好去處,也是城中男女私會的上好場所。秦洛芙對於那樣的風月場合向來嗤之以鼻,受武夫人嚴令禁止,自然也不會踏足半步。
秦洛芙咬牙點點頭,她早晚是他的嫂子,他肯定不能拿她怎樣,除非他不想自己嫁給康哥哥。再說,嫁不嫁的成,也由不得他!
陸夢箋似從油鍋滾了一遍,渾身疼得要命。
幸好隻是些皮外傷,並未傷及筋骨,所以隻需恢複些時日便可。
將她帶回家的官差花了足有一個月的俸祿才將她救回來,可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卻還是清晰的呈現著。
“十八下,姓秦的,你等著,今日之苦,我必定翻倍奉還!”陸夢箋暗暗發恨,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你醒了。”陸夢箋抬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