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等待蒼夜已經有好幾天了,他來的時候蒼夜不在,他也不急。慢悠悠地逛了一圈迷霧堡,果然感覺到隱隱約約的魔器。

無論是人還是魔,在一個地方呆久了,自然會殘留下屬於個人的獨特氣息。

看來,那個蒼夜倒真的是魔了!

他好奇的是,到底是什麽把圈著迷失之地的魔障給摧毀了?!

是那個蒼夜?!

白衣持否定答案,從殘留下來的魔物氣息,他感覺到那個蒼夜也並不是很強大的樣子。

相反,他倒是對楠村外麵的那個無名洞穴比較感興趣。他能感覺到,強大的魔氣在那個洞穴坍塌的地方殘留。

年代太久遠,時間太漫長,他離開這個地方太久了,有些事情生了,而他卻不知道。

他能看到零零落落地散著的魔石,隱隱約約的,還殘留著陣法的痕跡。看這個樣子,再聯想那莫名其妙的地震,大概可以猜到,這裏一度應該鎮壓著一個強大的魔!沒猜錯的話,那個魔應該是近期內逃出來了,並且因此引了大的震動。他那日感覺到的,應該就是這個了!

魔?!

強大?!

自打他統領了魔物、開辟魔域後,這塊迷失之地,一直以來,他都是有派人守著的。如果有出現大的事件,比如大魔物被鎮壓,肯定是不會逃過他的耳目的。

難道,那個魔物是在他開辟魔域之前被鎮壓的?!

那麽,到底會是什麽魔呢?

似乎,有些意思呢……

白衣想到這,就有些熱血沸騰了。

日子過得太枯燥,日複一日都是如此,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這漫長的歲月,他有些厭倦了。魔物和人類之間的暫時持平,可真是讓人索然無味!他有些想念那狼煙四起、血流成河的日子了。

不過,他好像來晚了一步,讓那兩個魔飯給逃了,搜尋不到他們的氣息。倒是一些沒頭沒腦的低下魔物開始在迷失之地鬼鬼祟祟地動作著。

這片萬年以來一直都和祥的樂土,終於也要被抹上一筆筆的灰色了。

人的私欲、貪婪、渴求,開始不受控製地滋生……

人心渙散、流言四起、互相中傷……

那些小魔物們玩得開心,他看著也挺有意思的。

多好,一視同仁了!

那個高傲而又冷漠的魔王,還以為他的守護可以讓這片土地一直安靜快樂下去嗎?

憑什麽?

萬年之後,不還是塵歸塵、土歸土,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沉睡?!

還真是又自私、又可笑呢!

那個蒼夜似乎回來了,今晚,就讓他來會會看吧!

“蒼……”

玩味著,讓這個字從他的嘴角滑過,白衣的臉上閃過一絲冰冷的殘忍。

蒼夜,名字裏也有一個蒼字,也得看你配不配!

自從藍兒走了之後,蒼夜就沒動過。坐在廢墟當中,他宛如入了定一般。時間的流逝,對他來說,似乎沒什麽意義了。

猛然撲過來的氣息,讓他不悅。

“誰?!”

他冷漠著,冰冷的聲音是警告。如果沒事還不識抬舉地靠近,他不介意殺人!

白衣輕輕地從窗口飄入,落到了地上。

這個房間,裏麵的東西都被破壞殆盡,顯然遭受了一次嚴重的摧毀,白衣瞄了一眼,微微皺眉。萬年的歲月,讓他養尊處優慣了,他呆的地方要求幹淨得不留一絲的塵垢,此刻著雜亂的環境他他心裏閃過一絲厭惡。

看著那坐在廢墟中的男人,漆黑的頭擋住了他大半的臉,讓他看不清。

“抬起你的頭來!”他高傲地命令。

蒼夜眯眼,這個不之客的口氣可真是高傲的欠扁呀!

他現在心情很不好,這個男人,倒是送上門來讓他消火了。

蒼夜抬頭,打量這位不之客。

與他截然相反的白,從頭到尾,白得有些刺眼了……

白衣的身軀,在看到蒼夜的臉龐的時候,猛然地繃直了。臉上閑適的淡笑,也迅地隱去了。

這一張臉,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

歲月如梭,什麽都可以消失;滄海桑田,什麽都可以變遷,唯有那個人,他的所有,他一刻都不會忘記!

這一張臉,仿佛吸收了天地精華一般的白,看著脆弱,可隻有親身接近,才能深刻地體會到它是多麽的冷酷、寒漠!

“蒼……”

不由自主,嘴裏流出那個名字!

狂傲的男子……漆黑如墨的身形……

過往的回憶,讓他一陣的暈眩。

狂喜……悲哀……憤怒……

蒼夜看著這位一襲白衣的男子,可以確定他以前沒有見過他。不過他可以隨隨便便地飄入他這距離地麵十幾米的窗戶,看得出不是尋常人。

長得這麽俊美,身上一股遠離塵世的疏遠感,應該是魔吧!

“離開這裏!”

既然是同類,他就給他撿回一條命的機會!

白衣的思緒被蒼夜這一聲打斷,回神,看著蒼夜,他的嘴角邊,再度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來。不是溫和的示好,而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的高高在上。

這絕對不是他記憶中的人!

魔王,狂傲而又強大。他在的地方,氣息強大到,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腿腳軟。他看人的時候,那淡漠的視線,會讓人自動服軟,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弄汙了他的眼!

眼前的這個魔,擁有跟他相似的麵龐,卻不是他,根本就不是!

在他的身上,他根本就感覺不到那熟悉的強大氣息!

是了,若是魔王出世,他們四大魔君不可能什麽都感覺不到的!

眼前這個卑劣的魔,他不配擁有這樣的臉!

白衣眼神一閃,揚手,連招呼都不打,數不清的冰刺就疾射了出來,目標直指蒼夜。

那一根根的冰刺,別看細弱的好像繡花針,它的鋒利度,可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匕都比不上。一旦這冰刺紮入人的體內,就會立刻在那人的身上紮出一個洞來。被冰凍的傷口,根本就無法愈合,血液就會控製不住地從傷口流出,直到,身上所有的血液流光為止。

白衣輕易不出手,可是一旦出手,必會下狠招!

蒼夜根本就沒把白衣放在眼裏,所以他很自然地運氣,在身體的四周設了一個透明的防護罩。然後,他手掌張開,一念之間,墨紅色的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掌心!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這個白衣的魔,顯然是惹到蒼夜了!

他心情不好,也直接出了狠招,朝白衣衝撞過去,打算直取白衣的心髒!

可是,他快,白衣比他更快。

鬼魅的白影在光影交錯間,冰茫色的劍,就這樣刺入蒼夜的小腹,蒼夜連躲避都來不及,而他手上的劍,根本就連白衣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冰劍刺入蒼夜的小腹的同時,那些白色的冰刺也穿破蒼夜設下的防護罩,釘入了蒼夜的身體。白色的冰刺瞬間爆裂開,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洞,鮮血,宛如噴泉一般的從蒼夜的身體裏噴出。

蒼夜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小腹,這是他頭一次,吃到了敗仗!

白衣就在他的咫尺,盯著一身狼狽的蒼夜,他笑得很冷酷。

胳膊一縮,由自己的氣幻化成的冰茫色的劍,“唰”地一下,抽出了蒼夜的小腹。鮮血,更加洶湧地從蒼夜的小腹湧出。

白衣雙眼冷漠,妖化了一樣的臉,是視生死於無物的淡漠。

“你——不配出生!”

說話間,他手一抖,那冰劍像是咬蛇一般地朝蒼夜的胸口刺去。白衣不屑的是,這個人,就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根本就不該以這樣的容貌出生!

可是在劍尖快要咬上蒼夜的時候,蒼夜身形一閃,整個人化作一團黑霧。

冰劍刺入了黑霧之中,感覺到的是一團柔軟的虛無。

白衣眉頭一皺的時候,黑霧像是蒸汽一般的迅消散,蒼夜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地上,流淌著的還是那散著餘熱的鮮血,是蒼夜的。

白衣收了劍,回頭,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一勾,低魅的笑聲一點點的散開。

“嗬嗬……有點意思……”

冰茫色的劍迅地消失在白衣的手掌中,白衣撣了撣根本就沒落灰的潔白衣袖,身影一晃,鬼魅一般地消失了。

蒼夜知道自己碰到勁敵了。

那個一身白的魔,動作太迅,太深不可測了。

隻不過是幾秒的時間,勝負已分!

頭一次,他感覺到了麻煩!

逃開,是他唯一的選擇!

這一身的傷,也透著一股詭勁頭。以前,他從不怕受傷,因為,但凡是魔,就肯定有點自愈的能力。他的自愈能力尤為出色,今天受的傷,明天肯定好得連疤都看不到。可是身上被冰刺紮到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愈合。若是放在往常,這個時候,身體應該主動的進行了愈合了,血液也該慢慢地停止往外流了。而現在呢,血還是留個不停。傷口處,又冰又麻,一看就知道,這傷會很麻煩。

最嚴重的是小腹的傷,尤其糟糕,血,擋都擋不住,腹部的衣裳已經被完全弄濕了。

他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療傷,避開那個詭異莫測的白衣魔。

可是——

藍兒……

藍兒,他放不下!

他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把藍兒撇下,他不能!

“藍兒……藍兒……”

嘴裏,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蒼夜硬生生地轉變方向,往藍兒的家裏奔去。

那個讓他喊著讓她滾的女人,是他離開時唯一的羈絆。他若要走,也要帶她一起走!

像雲霧般閃現在她的麵前,蒼夜捂著自己流血不止的腹部,直接開口。

“藍兒,跟我走!”

藍兒聞聲,身子一震。

窩在暗沉沉的木工房裏,盯著拿在手裏的木頭,藍兒沒有抬頭。

對他,她已經無話可說!

經曆了那麽糟糕的上午,她還能拿什麽麵對他?!

蒼夜皺眉,心中又閃過糾纏了他一天的煩躁。

“跟我走!”

他伸手,去拉藍兒。

沒多少時間了,那個白衣魔要是追了過來,他可能就逃不出去了,而她也會很危險。

蒼夜的手,都是血。抓住藍兒的時候,那濕膩膩的感覺,穿透藍兒淺灰色的袖子,讓藍兒的胳膊被刺激地哆嗦了一下。

什麽東西?!

藍兒皺著眉頭,下意識地挪眼往自己的胳膊看!

一看,心緊了,瞳孔跟著狠狠地縮了一下。

血!

那暗紅色的血,嚇住了她!

她猛然抬頭。

眼前的蒼夜,簡直是沐浴在鮮血之中。黑色的衣裳上,一個個的洞,洞的邊緣,一層的白霜,鮮血,就從那一個個的小洞裏不停地流出。

藍兒鼻子一酸,差點流出眼淚來。

“你怎麽了?!”

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從來都是強大的,都是無人可以匹敵的,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誰把他傷成了這個樣子?!

“我……我給你止血!”

藍兒的聲音顫,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哽咽。心,在抖;身體,也有些脫力,仿佛,她這身體也跟著在流血一樣!

轉身,她想去找傷藥,卻被蒼夜抓住了。

“不用,沒有用的!跟我走!”

藍兒搖頭:“我先給你止血!”

蒼夜大力地抓住了她,盯著她的雙眸,暗紅色的雙眸深邃而又熾熱。

“跟我走!”執拗而又強烈!

藍兒愣了一下。

變得有些迷惘的雙眼,映入的都是他的血,流在他的身上,卻為何痛的是她的心?!

“去哪兒?”她低低的問,心,像在大浪中的小舟一樣,搖擺不定。

蒼夜皺眉:“不知道。”

“去多久?”

“不知道!”

蒼夜開始煩躁,他隱隱覺得,藍兒現在的表情不是他要的。

“藍兒,我隻問你,你跟不跟我走?!”

藍兒沉默了。

蒼夜的心,卻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無聲的拒絕。

“不願意?!”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他沒多少時間了。在這樣危機的時刻,他拾起因為上午之事而所剩無幾的自尊,再一次的降低身份來找她,可她,卻還是將他拒之在門外。

這讓他憤怒!讓他絕望!

藍兒搖頭!

有千言萬語要對蒼夜說,可卻無法說!

這個時候,她怎麽走?!家裏的生計要靠她,村裏人的眼睛都在盯著她,他那可憐的自尊也在提醒著她,邀請她跟著一起走的是一個魔,一個不懂愛的魔,就在不久前,他還當著她的麵做了那樣的事情……

怎麽走?!

怎麽跟他走?!

藍兒的心都在流血!

“我去給你拿藥!”

她急急地轉身,眼淚,在瞬間飆出她的眼眶。

蒼夜緩緩地鬆開了手,看著背身離開的藍兒,熾熱的雙眸,一點點地冷了下來。心,真的變得空涼、荒蕪!

他搖了搖頭,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蒼涼,眼神憤恨!

“好!好!好!藍兒,你狠,你夠狠!”

伴著空寂的笑聲,他的身影像凋敗的花朵一般,迅地淡去、消散!

藍兒揮淚回眸的時候,麵前已經是空無!

“蒼夜——”

藍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卻無法在這不大的木工房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蒼夜……”

藍兒哽咽地呼喚,顫抖的小手承受不住手中藥瓶的重量,絕望地抖開。那一個個的藥瓶墜地,砸開,破碎的瓷片,在暗淡的燭光下,白亮亮的耀人,像刀片一般地紮入藍兒的心裏。

不遠處,蒼夜適才站著的地方,積了一地的血,刺紅藍兒的眼。

藍兒心中緊,胸口窒悶得仿佛不能呼吸了。連忙用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卻怎麽都不能阻止那幹澀的疼痛!

“蒼夜……蒼夜……”

她喃喃,頭疼得厲害。

空寂的房間,唯有她一人,可以回應她的,隻有一聲聲的回音。

藍兒身子一軟,顫抖地幾乎無法站立,蒼夜那一身是血的樣子,簡直要撕裂她的心。

“不能走……不能走……”

她硬撐著,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不能走,要走,也得傷好了再走。

那麽多血,不止住可怎麽辦?!

桑兒……她得去找桑兒……不能讓蒼夜有事……不能讓他有事……

淚,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