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初秋

薑溫枝最近長高了不少,換上了初二的校服,位置從前排調到了倒數第二排。

是的,經過一學期實驗證明,小組學習失敗了。這樣的Pk模式並沒有促使成績中等及中等偏下的同學進步。

校長無奈終止了改革計劃,宣布還是按照傳統的學習方式來吧。

其實,除了校長、主任、老師,剩下的人還是挺喜歡小組的。

這“剩下的人”,自然是指學生。畢竟麵對麵坐,不管上課還是下課,大家聊起天來都很方便!

校長的鐵杆粉絲——薑溫枝同學,在換位置那天毅然決然脫粉了,但不回踩。畢竟小組期間,她還是受益良多的。

大家好聚好散。

她現在已經是李正東的頭號粉絲了。

因為李正東把她安排在了傅池嶼的前座。

薑溫枝從沒肖想過傅池嶼同桌的位置,能坐在他前麵,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可人總是貪心不足的,坐了沒兩天她便悲催地發現,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前桌到後桌。

坐在他前麵根本沒用啊!

老師都不愛點傅池嶼回答問題,薑溫枝能轉頭的機會寥寥無幾。

也就是每次聽寫單詞的時候,英語老師袁茜茜會找幾個人上黑板默寫,台下的同學就要一致轉身背對著講台。

每天這五到八分鍾的默寫時間,是薑溫枝最期待的。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轉身,然後——

看向傅池嶼的後腦勺。

除此之外,她的生活除了學習就是發呆。

薑溫枝多希望自己能再長高一點,這樣的話,下次調位置她就能坐在傅池嶼後麵了。

可這個願望實現幾率為零。

某天,薑溫枝洗完臉後驚喜地發現自己不僅長高了,蒼白瘦削的臉上多了些粉色,眼睛亮亮得有神。

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順眼多了。

她開心地多吃了個包子,背上書包出門。

秋意涼爽,天光微亮,街道籠罩在一片霧茫茫的白氣中。

薑溫枝邁著歡快的腳步進入校園,一棟棟教學樓孤獨地矗立,樓間還沒亮起幾盞燈。

她走進教室,打開燈,打開飲水機,然後把教室的窗戶全部推開通風。

熟練地做好這些,她坐到位置上,放下書包,轉身看後麵傅池嶼的桌子。

一如既往的整齊。

隻是不知從哪裏掉落了些灰色顆粒狀的東西,散散地蒙在桌麵。

破壞了這份幹淨的美感。

薑溫枝蹙眉,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把傅池嶼的桌子擦得幹幹淨淨。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後,她打開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這兩天,袁茜茜幹脆直接抽點幾人去後麵的黑板上默單詞。她寫得快,每完成一個,便回過身看向老師。

餘光自然地掃向角落。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袁茜茜定的規矩是:誰想主動默寫,拿粉筆上黑板就行。

薑溫枝在課堂上屬於那種甚少主動發言的學生,也就在遇到難題時,老師會點她的名,可每次英語默寫,不同於大家的能避則避,她總第一個響應上黑板。

薑溫枝的正確率百分百,旁邊的人總複製粘貼她。

幾次下來,袁茜茜便收回了默寫自由的權利,自行點名。

薑溫枝希望今天老師能叫到她。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不足了,會“適當”地錯兩個單詞的......

沉浸在背書中,她並沒注意到班主任進了教室。

今天早上輪到李正東值班,在辦公室吃完早飯後,他拿上個紙盒子往五班走。

一層樓都暗淡著,就拐角處的他們班亮著燈。

推開門,偌大的教室裏就一個人,後排角落裏坐著的薑溫枝。

這個畫麵李正東早習以為常了。

要不人家小姑娘怎麽能穩坐第一呢。聰明就罷了,更難得的是刻苦勤奮,每天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

這份堅持,十分難得。

他動作輕緩地拆開手裏的盒子,拿出裏麵的時鍾,打算掛在教室裏。

李正東在講台上轉了兩圈,猶豫著是掛在前麵還是後麵。

放前麵的話,他怕大家上課目光會一直盯在時鍾上,容易走神,掛後麵好像不錯,隻要誰回頭看時間,老師都能發現......

薑溫枝從書本中抬頭,忽地發現班主任站在講台上。

她禮貌打招呼:“李老師早上好。”

李正東笑嗬嗬地問了兩句日常的話,順便提了句:“薑溫枝,你看,這個鍾掛在前麵還是後麵好啊?”

薑溫枝:“後麵!”

清脆堅定的聲音像開了倍速,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鮮明。

說完,她的臉霎時紅了。

薑溫枝後知後覺地懊惱,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怎麽著也假裝思考幾秒鍾啊~

司馬昭啊司馬昭......

李正東本來也屬意掛後麵,見她這樣說,更確定了想法。他搬著椅子,利索地把表掛了上去。

擺正後,他矯健地從凳子上跳下來,拍了拍手後離開教室。

薑溫枝緩緩轉過身,眼神跟著秒針轉動了一圈。

早起的鳥兒真的有蟲吃!

機會都是把握在自己手裏的!

她又多了一個回頭的理由。

薑溫枝默默給自己和李正東點了個讚。

半小時後。

班裏同學陸陸續續進了教室,大部分人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手裏還拿著各式各樣的早飯。

傅池嶼一向是踩著上課鈴來的。

今天也不例外。

一年過去,他褪去了幾分青澀,五官線條初顯,利落流暢,隻眉眼間還攜著輕狂不羈。

今早有霧,傅池嶼發尾掛著細小的水珠,側臉清瘦白皙,走路時微闔著眼簾,帶了點似醒非醒的懶意。

自從小組分開後,盡管兩人是前後桌,可除了收發作業,薑溫枝基本上沒和他說過話。

可比起那些隻能在課間假裝路過五班門口的女生,她已經非常非常的幸運了。

知足常樂是傳統美德,她得繼承並發揚光大。

然而。

薑溫枝沒想到。

她還能有更好運的事情!

下午放學前,李正東拿了一遝黃色粉色的紙條進了教室。

本以為班主任又要開思想教育課,五班全體一陣哀嚎,大家麵帶不滿地坐在凳子上。

“肅靜!這周六下午三點,學校組織大家集體看電影,地址在光蕪電影院。”

“班長,來!幫我把電影票發下去,座次好像是打亂的,但我們班都在一個區,倒也無所謂,都一樣!”

李正東言簡意賅說完來意後,班裏陷入尖叫狂歡。隻要不談學習,那聊什麽都很開心,更何況是看電影了。

教室屋頂岌岌可危。

薑溫枝拿到了一張黃色的票,五排七座。

至於電影的名字。

她把票根往眼前湊了湊,確認自己沒看錯。

【夢想,想夢】

這名兒——

單刀直入,簡單粗暴。

還沒看,她就能劇透百分之八十的劇情:主人公堅持不懈、排除萬難,最終實現了自己曾遙不可及的夢想。

果然,學校集體觀賞的電影千篇一律。

沒勁兒。

薑溫枝隨手把電影票折了兩下,往筆袋一扔,正要寫試卷時,後方傳來了周漾高亢的叫聲:

“八排2座啊,我去!太靠後了吧,傅哥,你呢?說不定咱倆還坐一起呢!”

某枝沒出息地豎起了耳朵。

“五排六座。”傅池嶼懶洋洋回他。

五排......六座?

她沒聽錯吧?

沒有!

薑溫枝睫眸掀了掀,目光飛快浮動著,她一把丟開手邊的試卷,從筆袋裏小心翼翼地捏出那張電影票。

深吸一口氣,緩緩展開。

——五排七座。

她五排七座!傅池嶼五排六座!

四十八張打亂的電影票,四十八張啊。

他們倆。

連座~

這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還能是什麽?

薑溫枝從眉梢到嘴角都翹起弧度,為自己剛才敷衍潦草的行為道歉後,把電影票虔誠地放在了裏側口袋。

態度恭敬得像對待五百萬彩票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nice!

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裏,臉上時刻洋溢著喜色,洗澡時嘴裏還哼著歌。

那張電影票也被她謹慎地夾在本子裏,每天早晚都要拿出來欣賞一番,並以最高的親吻禮儀來對待,表示尊敬之心。

周五晚上回到家,薑溫枝的衣櫃被她翻得亂七八糟。

隻要是這個季節能穿的衣服,基本上都試了個遍。冷風瑟瑟的秋,她身上還出了層薄汗,可絲毫不覺得累。

平時在學校都是統一的校服,很少有穿自己衣服的時候。

同學們總怨聲載道,說自己的青春被醜醜的校服耽誤了,每個人穿得都一樣,還怎麽凸顯自己的個性和不同?

這話。

薑溫枝極其不讚同!

誰要說校服醜她第一個不同意,甚至願意以此開展個辯論會,例子不現成的:

你看人家傅池嶼就把校服穿得朝氣蓬勃,很元氣啊!一身藍白色襯得他身形筆挺修長,滿滿的少年感。

課間,跑操,小賣部裏,複製粘貼的人群中,薑溫枝的目光總能快速定位傅池嶼。

哪怕隻是個背影。

他在人海中央,耀眼得會發光。

選好要穿的衣服已經快十二點了,薑溫枝把雜亂的衣櫃整理好,盤腿坐在**,抱著枕頭傻笑。

明天見到傅池嶼,該怎麽打招呼比較自然呢?

——“傅池嶼,真巧,你也來看電影嗎?”這不是廢話嗎?整個電影院被風斯一中承包了好嗎!

——“傅池嶼,是你坐在這裏啊!好巧~”不行,依舊是廢話。

——“我們好有緣分啊,傅池嶼。”醒醒,你這說的什麽虎狼癡話呢。

那等電影結束,又該怎麽抓住機會和他聊兩句呢?

——“傅池嶼,我覺得這個電影還不錯哦!你覺得呢?”

輕拍著快燙熟的臉,薑溫枝要被自己蠢哭了。

就這電影名兒。

能好看到哪裏去?

別讓傅池嶼覺得你審美低級好不好!

——“傅池嶼,能和你坐在一起,什麽電影都好看的......”

天高露濃的夜色漸深,蒼穹之上濃雲密布,不見月光。

抱著甜蜜的期待,薑溫枝唇邊勾著笑意,慢慢闔上雙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說:

薑溫枝做了個美夢:電影院裏,傅池嶼看著看著睡著了,然後,靠在了她肩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