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火如夏的暖窟裏出來並不是因為晚自習上到一半,而是臼齒傳來的輕微震顫。

出了藝術班所在的裙樓後,在凜冽的冷風中薑芋把衣領豎了起來遮蓋住大半邊臉,掏出手機發現觸發的是關鍵詞“黃金”。

眉頭皺了一下對著屏幕點擊“連接”,很快對方手機的正在實時通話傳了進來。

“所以你說期貨的平倉,除了客戶發起平倉、交割平倉和交易日平倉外還有強製平倉?”胡前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衝動,“你著重說下最後一種,我當然知道什麽叫強製。”

對方的聲音禮貌中壓抑著情緒,“先生,我們公司一般都會有預警機製,如果當客戶有些數據觸及……”

“我在問你強製的條件!”胡前不客氣打斷道。

從耳機中也能聽出對麵深呼吸一口氣,“先生,強行平倉發生的條件在我們公司是僅當客人的期貨賬戶權益與保證金比值小於80%時觸發,當然如果你是我們的尊貴VIP客戶,這項比值會下降2.75個百分點。”

“假如說我有100萬想買你們的黃金期貨,”胡前挑了個直觀數據,“保證金是多少,下跌多少會被你們平倉?”

“先生,”對方的回答帶著節製,“黃金期貨的話,我們一般是在北美芝加哥交易所掛牌交易,國內是在上交所,我們的合約包括交易單位、質量等級、期限、最後到期日、報價方式、交割方法、價格變動的最小幅度、每日價格變動的限度等內容……”

胡前又一次不客氣打斷,“我不管什麽合約,我就問你我投100萬,虧到什麽程度一分都不剩!”

“先生,”對方反而平靜下來,“您是否對期貨交易之前從未接觸過,您的這個問題不能簡單地為你回答比例。”

“怎麽就不能回答呢?”胡前語調升高,“我雖然沒買過期貨,但我知道股票啊,這兩者不是相差不大嗎?”

“先生,”對方接著解釋,“期貨和股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投資工具,如果您這會兒有時間,我可以比較詳細和係統的介紹下選擇我們公司的期貨交易優勢。”

“……”胡前聲音停滯了幾秒直接掛斷電話。

薑芋也同時點了下手機屏幕,由通話模式切換到麥克風打開權限。

耳機裏頓時傳來一片嘈雜的背景音,有點菜、結賬和其它此起彼伏的交談、勸酒聲,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在類似街邊的大排檔一類。

“怎麽樣?”距離很近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胡前把手機重重丟到桌子上“嘭”的一聲,“這幫客服根本沒腦子,多簡單的事兒硬是給你繞半天!”

“哎呀,好啦,”女人的聲音帶著安撫,“客服沒腦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前兩天我媽要給我姥轉賬,結果沒轉出去,打銀行的客服問了半小時都沒有問出個所以然,更別說你這什麽股票期貨了。”

“哎!”手裏傳來**流入杯中的“咕嘟咕嘟”聲,快倒滿時舉了起來很快又“啪”的一聲摔回桌麵。

女人的聲音傳出,“好啦,少喝點,上回你和我爸喝到診所打點滴忘了?就你這酒量等以後我們結婚那天還不得前腳敬酒後腳拉到醫院?”

“唉!”胡前歎了口氣,“你說說!這麽多明顯的漏洞為什麽我那個組長就當看不見?”

“好了好了,別喝了,”聽著好像女人在搶酒瓶,“都第二瓶了,我一會兒可背不動你啊!”

“他裝看不見也就算了,”胡前口齒有些模糊,“還三翻幾次教訓我!”

“我說……”女人的話被打斷。

“你聽我說,”胡前蠻橫說道,“他說‘以後我不希望聽到猜測和感覺’啊?你就說好不好笑,我還不能猜也不能有感覺了,所以我是機器人唄。”

“他會不會也是為了你好?”女人試著說道,“你看看你這段時間,周末就沒有待在家裏哪怕半天,你說是為了工作上的事也就不說了,為了兩起都已經結了的自殺案,人家家屬都沒來翻案,你一個不經手的還一直參和!”

“話不能這麽說,”胡前聲音一抬,“酒呢?”

“別喝了,再喝該醉了,”女人勸說道。

“沒剩多少了,”胡前堅持,“我就把這瓶喝完,要不我再找老板開一瓶!”

“給你,給你,”女人帶著怨氣,“喝死算了。”

“你看真沒多少了,”隨後又傳來倒酒聲,“我跟你說嘛,夢想這玩意真害人!我好不容易調到刑事,快半年了吧,大案一個沒遇到,最多就是幾個過界販毒的,其它時間不是學習就是開會,哎!”

“沒有大案還不好?”女人雖然抱怨但嘴上還是在安慰,“我媽就是一直擔心你的工作,之前在宣傳處多好,真的是。”

“你不懂,”胡前又把酒杯舉了起來,低聲唱了一句,“‘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古代誰能拿劍?隻有捕頭啊,追拿那些江洋大盜,我小時候看得最多的就是‘包青天’,最崇拜的就是裏邊的展昭!”

“我管你展昭還是展西呢,”女人一陣無語,“你們那個組長我看就是明白人,自殺的案子你還追查什麽勁兒?”

“他們不是自殺!”胡前舌頭有些打卷,“不是!”

“不是自殺是什麽?”聽聲音女人又把酒杯搶了下來,“你真喝多了!”

“很有可能是被謀殺的!”胡前著重說道,“隻是看起來是自殺!”

“什麽亂七八糟的,”女人聲音很近,“謀殺就是謀殺,自殺就是自殺,哪來什麽看起來自殺,走吧,這都快9點半了,你這一個星期都沒怎麽睡個好覺。”

“你不懂,你不懂,”胡前重複著,“我要找他們的漏洞!他們不可能滴水不漏!而且我也找到了,隻要再找出來幾件證據!薑隊一定信我!”

“信信信!”女人把桌上手機拿了起來揣進包裏,隔著一層沉悶,“老板,這桌好多錢?”

“隊長一定信我……”趴在女人肩膀上的胡前還在強調,緊接著下一秒傳來酒呼嚕聲。

“胡前,胡前,”女人扛不住一個男人的體重,“你到家再睡啊,幾步路,哎!”

隨後撥響電話,“喂喂,爸,你現在到小區出門右轉這家麻辣燙,胡前喝多了我弄不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