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信封裏的臨時目標從便利店出來後,富態的臉上泛著潮紅,把外套的拉鏈整個全敞開,意外發現原本淤堵公路上的車輛正在緩慢移動。

“輪胎(綠毛),你那邊的斷火了嗎?”薑芋耳機傳來雭的第三次提醒。

“放心,”綠毛的聲音隨即響起,“專業的!”

“我問你搞定沒?”作為操控者需要每一個確切的答案。

綠毛馬上答道,“保鮮盒裏拔掉了油泵繼電器,高壓包裏拔掉了缸線插頭,除非他能把打火機塞進發動機裏點著,否則別想能把車開出去半米。”

說完又補充道,“雙保險,放心,專業的。”

站在樹後觀察臨時目標一舉一動的薑芋朝四下裏望去,除了眼前這條城縣快速路兩邊有一排低矮的自建房,其餘都是一片片在冬季裏空閑下來的荒地。

雭應該在某個三層樓高的民房內,在某扇窗戶後盯著整個進程的發展。

臨時目標見車流重新緩慢移動,連忙往橋下隧道跑去,12年款的老捷達上此刻空無一人,占用的還是靠內側的超車道。

“嘀嘀嘀——”

“嘀嘀——”

“嘀嘀嘀嘀嘀——”

盡管距離隧道有差不多百米距離,仍能清楚聽見從裏邊傳來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其間中斷了大約10秒左右,隨即響起更尖銳的鳴笛催促。

“目標跑到車旁了,”耳機裏傳來綠毛的實時播報。

“上車了。”

“應該在打火。”

“肯定打不著。”綠毛聲音裏透著興奮。

“目標把引擎蓋打開了,正在用手機開著閃光燈看。”

“霍!你們絕對想不到這裏邊有多熱鬧!”

就算隔著耳機薑芋也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如同開了鍋的麵條湯一般。

“目標看上去快要崩潰了,他打了雙閃燈,想把車推到應急車道上去。”

“有人來幫他,我要往前動了,應該是已經停在應急車道了,”綠毛最後一句說完。

薑芋望著一輛黑鯊般的A8從隧道駛出,錚亮的車身猶如水鏡般光滑。

耳機裏暫時沒有其它聲音傳出,無線電靜默一般,為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顯得過於明顯,薑芋又順著公路邊的行人路往前走去。

而且不能回頭,直到又走了幾十米,在經過一排頭頂上包括流量監控攝像頭、卡口監控攝像頭、單點測速攝像頭後,轉身朝後望去。

臨時目標又一次出現在隧道出口處,隔得太遠幾乎看不清表情,不過從遲緩的步態來看顯得非常疲憊。

這時耳機裏傳來第四次雭的聲音,“大叔,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可以了,”大叔的聲音略帶嘶啞。

薑芋繼續朝前走去,路過一座小橋,下邊是冬季枯水期的旱地,幹裂的河**覆蓋著深黑色風幹的淤泥和倒伏著的幹枯水草。

過了橋有一片壘起來的幹草垛是秋稻剩下的秸稈,共有五個垛,每個都有接近兩米,四五人環抱的體積。

薑芋轉到其中一個草垛後,望著由遠及近的臨時目標。

這時,從剛剛路過的小橋下出現一個身穿藍布碎花棉襖的農家婦女,拐上馬路後徑直朝目標走去,同時抱著一隻不知道裝著什麽的簸箕。

農家婦女身材臃腫,頭戴漿藍的頭巾,腳步透著虛浮,看著有些像是勞累過度的跡象。

臨時目標和農家婦女相對而來,二者距離越來越近,直到還有幾步交錯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農婦腳下一個趔趄,接著整個身體往前傾倒,手裏的簸箕也像灑水似的一倒,頓時一團團黃色的毛絨一樣的東西從半空中傾撒滿地!

與此同時,僅有幾步之遙的臨時目標見有人跌倒下意識想去攙扶,剛好邁出的身形與那一片黃絨重合一起!

隻聽耳朵裏傳來雭的一聲尖叫,“哎呀!我的雞仔兒!”

另外一個是臨時目標的聲音,“啊!”

薑芋偏著頭向兩人交匯處望去,本以為下一個出場的是大叔,沒想到是雭自己本人。

農婦把掉了一地的黃絨球般的雞仔兒抓回簸箕中,但其中有兩隻在剛剛的混亂中被踩得奄奄一息。

“我的雞仔兒!”雭的聲音高亢尖厲,“你踩死了!”

臨時目標忙否認,“不是我踩的,是你不小心掉到地上踩到的!”

雭根本不聽目標的辯解,“踩死了雞仔兒你要賠,這兩隻!”

“什麽我要賠,明明是你踩死的!”臨時目標差不多到這會兒咂摸出點味了來。

“一隻200,兩隻400!”農村婦女不依不饒,“就是你踩死的!賠!拿錢!”

“你這是碰瓷!”臨時目標指著雭的鼻子,“訛詐!我要報警抓你!”

說著掏出手機就要撥打電話,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雭一把打在臨時目標掏出手機的手上,同時朝身後喊,“娃兒他爸,娃兒他爺,你們快來!”

這時兩個同樣一身鄉土打扮的農民從橋底衝了出來,幾個大跨步邁出轉頭衝到正在僵持搶奪手機的雭和目標跟前,其中一個年輕點的背著耙子,另外一個年紀老點提著鋤頭。

年輕一點的幹脆半個身子壓在兩個爭奪手機的手上,靠蠻力一掙,臨時目標的手機被奪下,同時讓本來已經被撿到簸箕裏的小雞仔兒又一次撒落一地!

但這一次小雞仔們在四個人的腳下明顯沒有上一次運氣好,眼瞅著又被踩成平麵好幾隻。

年輕的農民仗著力氣大把臨時目標的手機搶了過來,照著地麵“啪!”地一下砸了下去,嘴裏蠻橫地說道,“你踩死了雞還敢不賠!”

年紀大一點的揪住目標的衣領,扭頭朝雭喝道,“娃兒他媽,看看死了好多隻!”

雭挨個清點了一遍,“娃兒他爺,死了4隻,還有兩隻也瞅著活不了!”

“那就是6隻,”老農民吐了一口濃痰,“說嘛!咋辦!”

一旁的娃兒他爹也舉起耙子,耙子尖抵著目標的後腦勺,“你還想打俺婆娘!信不信俺給你腦子開幾個眼子!”

薑芋耳機裏傳來的是靠近西北的方言,包括雭的口音也難辨真假。

“6隻小雞仔!”雭見來了靠山,指著地上的死雞理直氣壯說道,“1200!賠!”

臨時目標眼角餘光望著屏幕被摔裂的手機,腦袋後邊杵著硬梆梆的鋼釺,麵對麵的男人噴吐著混著水煙熏臭的口氣,原本因推車泛起的潮紅此刻變得慘白。

“賠,我賠!”

蛻變的憤怒逐漸被挫感無力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