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芋等講台上的“牛頓”大佬漸入佳境，戴上藍牙耳機，斜後方的牛郎仔今天冷不丁出現，隻好又側著身子擋住從背後投來的視線。

遠程連接到薑黃手機，關上老捷達車門朝三層小樓最上一層走去。

推開昨天為自己準備的單人辦公室，暖氣已打開，屋內透著一股燥熱，不光空調開到26度，小太陽也開到最熱檔位。

把加熱器旋到低檔位，關掉空調，窗外如老牛般的壓縮機一下沒了聲響，四周瞬間安靜不少。

薑黃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從隨身手提包裏掏出一打資料，分成幾個顏色各異的夾子區分。

沒著急投入進去，依照如昨天一樣，回到窗邊拉開條縫，頓時室外的冷空氣湧入和屋內暖氣交換，溫度雖然快速下降，卻也帶入一股清新。

“叩叩！”

房間門被敲響，薑黃側過身，“進！”

昨天被所長不惜血本引薦的矮胖子推門而入，龍海按照學校慣例敬禮，“薑隊！”

薑黃伸出手下壓，“不是什麽隊長了，別叫錯了。”

“是！”龍海改稱呼，“薑老師！”

“……好吧，”薑黃關上窗戶，回到辦公桌前，“先坐吧。”

龍海把椅子抽出來，從隨身挎包裏同樣掏出厚厚一打，也用了不同顏色夾子區分。

“這些是？”薑黃望著和自己資料幾乎一模一樣的處理，至少從“善於整理”發現兩人的相通之處。

“是王國露自殺案的資料，”龍海指著最厚的紅色夾子，“這是死者本人和其關聯的；”綠色的夾子，“這是死者妻子及其相關的；”藍色的夾子，“這是死者女兒及其相關的，”最後是黑色夾子，“這是與當事人及案子都相關的。”

“嗯，”薑黃點了下頭，“還算比較仔細，都是走訪嗎？”

“是，”龍海把最麵上的紅色夾子拿起來，“要不我先從死者本人的關聯說起？”

“隻要疑點，”薑黃簡明扼要說道，“正懷疑走向的……你昨天看到的卷宗裏的都不要贅述。”

“明白！”龍海把紅色夾子取下，打開第一頁——

疑點1、王國露的徒弟張某，曾在死者違規審車中被支使離開過，事後有過詢問死者，被告知一切正常。

疑點2、死者所在的機動車檢測公司在事發前一個月裝了高清攝像頭，據采購回憶是得到領導李某授權，采購對象指定，安裝其中一個監控的角度正對事發時死者操作設備正上方。

疑點3、檢測公司在事發前兩個星期收到匿名舉報，同樣是領導李某下達內部自查，該自查未通告公司，采用隱秘調查且有釣魚嫌疑。

疑點4、死者東窗事發後，檢測公司的問責及處罰流程兩天內快速完成，對死者處理結果內部通報，且賠款金額較大不符合相關法規，當事人卻未提出異議。

疑點5、死者借取了多個平台、網絡以及民間貸款，有幾筆較大金額的利息率超42%，已屬於高利貸範疇，借貸公司仍為其辦理。

疑點6、死者曾在小吃店遇到過兩個路人，據店老板回憶，曾未避諱死者談論“碰瓷”搞錢細節，當夜死者有過嚐試，未果。

疑點7、死者曾得到過未知保險推銷，其中含自殺賠付內容。

疑點8、死者曾收到女兒的親筆書信一封，書信內容其女兒王杺妍不願提及。

疑點9、死者自殺當夜有未證實非單元住戶人員出現，逗留時間為三十分鍾，並且去而複返，第二次逗留時間七分鍾。

龍海一口氣說完，抬起頭，“薑老師，這是我昨天對王國露當事人相關走訪後搜集的疑點。”

薑老師不置可否，把手伸向桌子空著的茶杯，矮胖子忙提過一壺剛燒開的開水。

“就這些？”薑黃望著滾燙的沸水衝進茶葉中，大團水蒸氣湧出。

龍海把紅夾子放在一邊，拿起綠夾子，“要不，我先把幾個關係人的疑點匯報一遍？”

“那你繼續吧，”薑黃端起茶杯吹了吹。

警隊高才生飛快瞄了眼手上綠色夾子下的打印紙，開口說道——

疑點1、死者王國露妻子曾在電梯內“恰好”撿到一個“內部拆遷”文件，調取監控遺落的是個戴帽子女性，未露出相貌。

疑點2、死者妻子按拆遷文件找到對應小區，購買二手房未受到任何阻礙，非常順利在半天內辦理完兩戶產權房的過戶手續。

疑點3、死者自殺後，其妻未有任何異議，表現平靜，隻要求盡快處理遺體。

龍海見薑黃呷著茶，接著拿起藍色夾子——

疑點1、死者王國露女兒所在職業技術學校攀比風盛行，其女其貌不揚，微胖，受到一開豪車的富二代追求。

疑點2、死者女兒與其交往富二代在死者自殺前一個月發生關係，事發時確認懷孕，但從醫院得到其處女摸未有損傷。

疑點3、死者女兒對在死者當天的書信含糊其辭，不確定是否是自己書寫還是受人要求謄抄。

最後，龍海拿起薄薄兩張紙，黑色夾子——

疑點1、行賄給王國露非正常檢測車輛車主，熟知機動車檢測操作過程，挑選時間巧合。

疑點2、售賣給死者的頭孢的藥店店員，並未詢問處方也未連接醫師授權。

疑點3、從死者家發現的高檔動漫手辦七隻少一，沒有合乎邏輯丟失的解釋。

疑點4、死者最先計劃在自己家中喝酒服藥，後又轉移到樓頂天台，具體動機未明。

龍海四個不同顏色夾子，剩下三個一口氣說完，望著薑黃靜等點評。

薑黃沒開口，站起身溜達到窗戶邊，拉開條縫摸出根煙。

矮胖子見了忙掏出打火機，薑黃反而遞過去一隻，猶豫了下接過後，點著。

“今年多大了？”薑黃深吸一口，吐出白煙。

香煙是男人間的第二語言，拉近距離的捷徑之一，龍海說道，“二十七了。”

“一直在基層？”薑黃又問道。

“嗯，”龍海點了下頭，“能留在市裏都很不容易了。”

“這兒的張所，”薑黃最後還是問道，“和你應該沾點什麽親戚吧？”

懷著心事的年輕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忽然堅定眼神望去，“我喜歡破案。”

“我知道，”薑黃別過視線，透過濃鬱的白煙，是一座擁有兩千萬常住人口的超級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