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黃輕點油門,老捷達顫顫起步駛入高牆大院內。

迎麵是一條僅單車行駛的車道,道路兩邊一麵是圍牆,一麵是高近約兩米的鐵柵欄,保安走出來指引停在離門崗不遠的一個單獨訪客停車位上。

重新檢查了一遍,確定人和證件吻合且無誤後,打了一個內線電話,隨後比較客氣地請薑黃稍微等一下。

幾分鍾後從圍欄後走出一個穿著藍色護士裝的高個子大漢,看著更像是吃力氣飯的貨場搬運,走到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跟我來吧。”

薑黃隨後跟了上去,正式進入隻在文字或影視作品裏出現的陌生又自認為熟悉的場景。

薑芋從手機擺動的攝像頭裏跟隨薑黃一起深入——

停車場的鐵柵欄隻是第一道門,拐過一個轉角進入第二道小門後眼前豁然開朗。

差不多有半個足球場大小,架著兩個籃球架,這會兒盡管天有些陰沉刮著凍耳的北風,仍有不少在場地裏活動的病人。

穿著統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有的走,有的站,有的靠近圍欄,一眼望去可能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但如果注意力集中在某個稍顯奇怪的人身上,會發現這樣的奇怪幾乎占了大半。

緩慢散步的有的在繞一個個畸形的圈,有的走走停停,有的會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朝天;

站在原地的有的在渾身輕微發抖,有的抱著頭,有的做出類似折疊、花灑、求饒的動作;

倒是倚靠在網欄的動作比較一致,幾乎目視前方,仿佛要從一個個網格裏看出什麽不一樣的景物……

場麵上也有不少被不速來客吸引,有些帶笑,有些呆滯,有些欣喜,有些想要說些什麽……

薑黃掃過一眼在場的病號後,繼續跟著男護士從一扇開著的小門走進診療大樓內。

底樓和一般的醫院並無太大不同,仍是一間間單獨的科室,按就診人數比例分為神經內科1、2、3,老年精神病科,精神康複科1、2、3,婦女兒童精神科,中西醫結合治療科等。

走到一樓一半時有些不同出現了,迎麵上二樓的樓梯全封閉,隻有一扇鐵門能打開,男護士掏出卡刷了一下,磁吸的鐵門隨之打開。

上了二樓完全不同,迎麵是一整個寬闊的大廳,足有二、三百平米大小,大廳幾個角落懸空著液晶電視,下邊個擺著幾排椅子,每個電視節目不同,所以觀看的觀眾也有不同。

離得比較近的電視上是CTTV-音樂台頻道,這會電視裏一個女歌星在唱一首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老歌,仰著頭同樣穿著病號服的也幾乎都是上了年紀的,七七八八跟著哼唱,剩下的也都目不轉睛。

在大廳正中是排列整齊的四人餐桌,足足占了很大一塊範圍,同樣也有不少病人坐在裏邊,有些在打牌,有些下棋,有幾個也在看書。

除此以外還有幾張乒乓球台,幾個麻將桌,另外還有幾組類似小區外尋處可見的健身器材。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整個大廳內所有器具不是木頭就是塑料,並且時不時有男女護士來回走動,穿插其間。

薑黃猜測可能此刻並不是會客的時間,所以自己的出現又引起不少病人的注意,有一兩個想走過來,但都被走在越過的護士示意自己的同事攔下。

“這邊走,”男護士繼續帶著薑黃穿過一道同樣需要刷卡進入的鐵門,沿著樓梯上到三樓。

三樓回歸獨立診療室布局,但是門上沒有任何門牌,不過男護士應該全都清楚,熟悉地帶著薑黃來到其中一扇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從門內傳來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男護士推開門後示意薑黃自己進去,隨後關閉房間門。

“你好,”薑黃主動伸出手握向穿白大褂的醫生,在介紹自己時略微躊躇了一下,“我是刑偵重案六組的組長薑黃,今天冒昧而來是想請教專家一個事情。”

“專家可說不上,”醫生年逾六旬保養得很好,有些富態臉色紅潤,“薑警官你好,請坐,來杯綠茶?”

“綠茶挺好,”薑黃客氣說道,“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老醫生笑嗬嗬,“在這所醫院啊不像市裏的三甲,天天都沒什麽事,這不,你看,”說著指著一整套茶具,“混時間全靠這點愛好了,哈哈哈。”

薑黃跟著陪笑,端起遞過來的茶杯一聞,芬芳馥鬱,沁人心脾,稱讚道“好茶!”

“懂行,哈哈哈,”老醫生也端起一杯慢慢品茗,“老弟突然到訪是不是為了某個案子?”

薑黃斂起笑意,直接說道,“因為一個嫌疑人,在我們想要追查時自殺了,他在上大學時曾得過一種叫做‘抑鬱躁狂’的精神類疾病,為此還休學了大半年,我想問下這個病到底是什麽?是否會在接近十年後重新發作並且還會自殺?”

“抑鬱躁狂?”老醫生捋了一把胡子,“確實有間歇期,並且中間的間隔因人而異。”

“可否能詳細展開說說?”薑黃說著掏出幾本從圖書館借來的相關書籍,“讀了一些還是有些沒抓住重點。”

“這麽說吧,”老醫生接著往客人茶杯裏倒茶,“海水與火焰,我們會簡稱抑鬱躁狂為BD,它是一種情感性雙相精神病,發病時會有行為及思維上的極端表現障礙。”

老醫生接著說下去,“海水與火焰是流行說法,意思是病人要麽是在抑鬱,要麽狂躁,兩者並無絕對的分界線,當然也有可能突然轉換,在海水時常有自殺傾向,而處於火焰時也會有過激的表現。”

“就像……”薑黃想起從書裏看到另一個比喻,“黑狗與火龍?”

老醫生有些詫異,“這是西方的說法,道理是一樣的,這個病誤診率高,確診難度大,病人的表現出來的症狀都是非典型的,尤其是青少年幾乎沒有什麽普適性。”

“那麽看來我的這個嫌疑人既然是被確診那應該不會錯了,”薑黃若有所思自語道。

“也不能完全肯定,”老醫生想起什麽,“他有沒有幻聽妄想之類?”

薑黃回憶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