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功成(下)

此時此刻,趙安也是驚怒交加。打蘇玉妍入京,有了昌寧第一美的名頭,他便開始留意她了,隻是因為機緣巧合,他無法將她納入他的後院,直到後來她嫁入了定遠侯府,他才徹底放棄。不過,就算如此,他也幾乎將她祖宗三代打聽得清清楚楚,從來也沒聽說過她會武藝,而且還身懷如此高超的武藝,所以,他震驚之餘,也不免感到惶恐——一個他自以為已經了解得十分透徹的柔弱女人突然以這樣強悍的麵孔出現在他麵前,他又怎麽能不覺得惶然?

況且,事情顯然已經出乎他的預料,偏離了他已經設定好的軌道,而且離他的謀劃越來越遠了!

他便欲張口喚人,嘴巴卻被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沈家少夫人緊緊捂住,他幾欲掙紮,卻也絲毫不能動彈,他心念急轉,忽地抬起右腳,狠狠地一腳踩向縛住他胳膊的沈少夫人的右腳。

錦春自小習武,便有異動,立時警覺,當下抬起腿來,膝蓋突地頂上趙安的腰部,隻聽趙安一聲悶哼,頓時不省人事。

屋裏異動的聲音雖然細微,但卻仍未瞞過守在廊下的仆婦,這些仆婦都是有武功根基的人,當下便都起了警覺之心,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便大步向這邊奔來。

這時,劉媽媽已將與趙安同來的四個仆婦製住,迅速將房門掩上,眼見錦春也將趙安製服,當即小聲問道。“現在怎麽辦?”

錦春飛快地朝半開的窗槅掃了一眼,旋即說道,“事到如今,咱們若想脫身,便隻能拿趙安做人質了。”

劉媽媽一想也是。便點頭附和,“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去吧!”

錦春抬頭看向屋角的沙漏,不偏不倚,正是午時三刻。她心裏一動,向劉媽媽道,“媽媽過來搭把手,咱們就拿他為人質。衝出穆王府去!”

劉媽媽便縱身躍到錦春跟前。

馮靜宜一直瞠目結舌地盯著兩人,直到現在,才算看出點蹊蹺來,當下便上前拽住錦春的袖子,“你不是表嫂?你到底是誰?”不等錦春回答,又向劉媽媽道,“你也不是我母親!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

錦春忙將手伸到唇邊輕“噓”一聲。“馮小姐別害怕,我是錦春。這位是劉媽媽,我們是來救你出去的。”

話音未落,便聽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兩個穆王府仆婦裝扮的中年婦人奔到門前,瞧見倒在地上的穆王府的四個仆婦,當下麵色一變,旋即就欲返身離開。

錦春見狀,當即飛身縱起,出手如電。刷刷點在兩人背上,便聽“咚咚”兩聲,兩人悶聲倒地,劉媽媽也趕緊奔出來與錦春把這兩人拖進屋內。

馮靜宜雖說又驚又怕,但比起自己知道的趙安的計劃來,這冒充蘇玉妍和林姨母的錦春和劉媽媽,無疑就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所以,當她在最初的驚慌過後,便又鎮定了不少,再看她二人身手不凡,更是又驚又喜,待她們把屋外兩位仆婦拖進房來後,便沉聲說道,“外頭已有重兵把守,兩位便是有趙安在手,隻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劉媽媽便冷笑一聲,“人說擒賊先擒王,我就不信,他們能不以趙安為重?”

錦春聽得眉頭一顰,旋即接了劉媽媽的話茬,“馮小姐說得對,便是咱們有趙安在手,也不能掉以輕心。要知道,此次起事,關乎數十家勳貴權臣的身家性命,此時趙安被製,他既不是皇太後親生,便被皇太後視為棄子也有可能。”

劉媽媽雖不懂朝政局勢,卻也明白錦春所言有理。此次起事,名義上自是以趙安為首,但幕後主謀,除了那位身在宮闈的皇太後馮敏縝,還能是誰?所以,關鍵時刻,馮太後舍了趙安,也不無可能。

馮靜宜素來聰慧,此時也聽出錦春話中深意,心下著急,便向紅葉說道,“你去外頭瞧瞧,倘若昨夜來的那些人不在府中,咱們就能趁此時機逃出去了。”

紅葉稍一猶豫,旋即堅定點了點頭,義無反顧地大步出屋而去。

錦春這才問道,“昨夜穆王府來了些什麽人?”

“我雖辨不清來者是誰,但也能猜了定是武林高手,說不定,就是穆王府豢養的死士。”馮靜宜低聲說道,“昨天表嫂走後不久,趙安就離府而去,之後半夜回來,隨他而來的,約有近二十餘名黑衣人,都住在客房的東廂,今早起來便不見了,想是隱在了暗處。”

錦春便道,“事已至此,便是那些黑衣人隱在暗處,咱們也還是要想辦法出去。”

劉媽媽也點頭道,“馮小姐不必害怕,咱們此來,就是要救你出去的,便是有高手隱藏在暗處,咱們有趙安在手,想必他們也會投鼠忌器。”雖說馮太後可能會拿趙安為棄子,但這些受命於趙安的暗衛或死士們則會以趙安為唯一的主人,他們是至死也不會傷害趙安的。在這種情況下,她們逃出去的把握就多了五成。

說話間,紅葉已經匆匆返回,滿頭滿臉都是細汗。她默然進屋,順手將門掩上,立時輕聲說道,“府裏好像發生了混亂,許多仆婦紛紛收拾著行李作遣散準備,奴婢打聽了一下,說是外頭有流言傳穆王爺意欲起兵謀逆,宮裏已經聽到了風聲,派往穆王府捉拿穆王的親兵已經在路上了!”

錦春聽罷,不由得鬆了口氣,“那些暗衛呢?可曾看到?”

“奴婢這一路行來,並不曾看到過昨夜那些黑衣人。”紅葉低聲說道。

馮靜宜想了想,遂道,“你們來府裏作客的事,如果隻有趙安一人知道內情,咱們就可趁此混亂之際出去。”

“嗯,趁此混亂時機出去為最佳。”錦春點頭讚同。

“那……趙安怎麽辦?”劉媽媽問。

“老侯爺說了,如果能將趙安生擒,便是首功一件。”錦春微微一笑,“我若將趙安交到他老人家手裏,他必定會十分高興,我也算沒有辱沒此行的使命。”

劉媽媽便笑道,“不過,可不能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把他帶出去,得另想個法子才是。”

“是啊,得想個法子才是。”錦春沉吟片刻,遂道,“且先別忙,還是把偏院的雙珠幾個召回來再說吧!”

“如何召法?”劉媽媽想起被那幾個目露精光的仆婦帶到偏院的雙珠幾個,不禁犯起難。

“這個不難。”錦春笑道,“咱們不是有趙安麽?我這人,別的不信,模仿別人的口吻說話,卻還不是一件難事。”

劉媽媽頓時明白過來,當即也就笑道,“那就有請姑娘趕緊行動吧!”

錦春點點頭,遂輕咳一聲,與劉媽媽把趙安扶坐在椅子上,又命紅葉去傳趙安的話,說是請隨沈少夫人同來的幾位姑娘到南院來侍候主子。

紅葉雖心存猶疑,但還是去了。

少時,便有先前領頭的仆婦帶著雙珠幾個過來,她透過紅葉打起的門簾,隱隱看到趙安端然坐在椅上,那位美麗的沈少夫人坐在他的下首,正低聲跟他說話,而馮氏如夫人則微垂著眼瞼,坐在趙安的左側,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那仆婦便道,“王爺,定遠侯府的管事娘子們來了。”

便聽趙安沉聲說道,“請她們進來吧!”

這仆婦聽見趙安的聲音,便不再置疑,當即往後退出兩步,讓雙珠等三人魚貫而入。

又聽裏頭趙安說道,“你且先下去,在沒有聽到孤王的號令之前,不可貿然行事。”

仆婦聽趙安當著沈家少夫人和親家太太都說得如此直白,便猜想屋裏想必已經被趙安控製住了,當下朗聲應道,“是。”說罷退了出去。

馮靜宜就坐在趙安的左側,雖然方才沒有抬頭,卻始終留意著趙安的動靜,生怕他在關鍵時刻作出異常舉動。等那仆婦退去,她頓時放下心來,長長舒了口氣。

劉媽媽也鬆了口氣,遂向錦春道,“事不宜遲,咱們還是趕緊出府為上。”

錦春點頭,“嗯,咱們這就出去。”

“趙安他……”這麽個大活人,怎麽弄出去?劉媽媽不禁顰了顰眉頭

錦春卻笑道,“就把他扮成個仆婦,隨我們一道出去吧!”說罷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攤在桌上,便對躺在地上的趙安化起妝來。

劉媽媽機警地守在門口,馮靜宜則在一旁給錦春遞東西。

少時,錦春化裝完畢,劉媽媽掃了一眼,頓時有些驚訝——眼前這人,分明就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女子,這錦春化裝的手藝真的已經出神入化了,便是沒換衣服,也與女子一般無二!

錦春低頭看了看,又讓紅葉上前幫忙給趙安換了女裝,旋即伸手解了他的穴道,等他睜開眼睛,便與劉媽媽一左一右地扶他起來,這才笑道,“還勞王爺送我們一程……走吧!”

趙安心中驚疑不定,眸光一掃,便落在被點了穴位躺在窗戶下麵幾個一動不動的穆王府的仆婦身上,旋即開口,卻不料隻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他頓時驚怒交加,拚力掙了幾掙,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竟似失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