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轉眼去看孫月華向她確認。
這次是車窗被降下來，謝夫人正襟危坐，麵色嚴肅出現在眾人麵前。
她的眼神直接鎖定在孫月華身上，既憤怒又憎惡地說道：“孫月華，我們也有幾十年沒見了吧？”
“你騙我騙得好啊，你們一家人都安得什麽心？把我女兒，把整個顧家都被你玩弄於掌心！”
“謝、謝秋蕊……”
孫月華不敢怒，也不敢言。
剛剛她看見顧塵星的臉時，就感覺十分熟悉，但一時間又叫不出名字。
然而當時因為她太過害怕，嚇得根本邁不出腳，像是被定在原地！
“媽、媽……”
孫月華趕緊一把拽著林小雨，哆哆嗦嗦轉身就跑。
蒼了個天，她們怎麽會惹上這尊大佛！竟然還敢找顧家求救！
這不是自己往槍杆子上撞嗎！
孫月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這個女兒也真是的，都沒摸清人家的底細，就一個勁倒貼上去。
臉都被丟光了！
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沒什麽腦子！
“切。”
顧塵星冷笑著收回視線，兩人一起回到車上。
林潯排了排副駕的車門，“三哥，你這車能用麽，結不結實？”
顧塵星點點頭，“放心，我自己改裝過，馬力和外裝甲都能把我們安全載回去。”
四人係好安全帶，顧塵星打開車燈和雨刮器，從基地後門開車離開。
就在這時，再次突生變故。
猛烈的光亮照亮所有人的臉頰，地麵傳來不規則的劇烈震動。
地下基地方向的火勢迅速攀升，地麵深灰色的建築被橘紅的火舌吞沒。
大雨也無法澆滅這團烈火。
倒塌和爆炸的聲音此起彼伏，讓人不得安寧。
救援隊已經趕到，槍炮聲此起彼伏。
盡管他們努力維持現場紀律，可還是避免不了混亂的人群以及嘈雜。
偏偏一切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軍區柵欄邊，用來困住變異體的最後一道防線。
——崩潰了。
“趕緊走！不然我們所有人都要交代在這兒！”
顧塵星也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咬緊牙齦，腳踩油門，雙手抓握著方向盤。
一瞬間，高大威猛的軍車猶如脫弓之箭，飛速衝了出去。
他的手放在喇叭上就沒停下來過。
車鳴以及輪胎打滑的聲響，都無比清晰傳送進每個人的耳膜裏。
尖叫，嘶吼，鮮血，槍聲，爆炸，雨滴，辱罵，各種顏色的異能如煙花般盛放。
這令人絕望的一切，人們避之不及，猶如大霧頃刻間，席卷而來。
隻要能活命，他們不擇手段。
善良與謙讓在這一刻被身體裏沉睡的野獸，壓製不肯放出。
求生的欲望大於所有。
每個人的念頭裏，隻剩下活命二字。
四處都上演著擁擠與踩踏。
沒有人顧得上那麽多，隻要不是自己成為變異體的目標，他們就感到慶幸。
突圍的變異體隻是混亂夜場一個巨大開幕式。
地下基地被熊熊烈火包裹著，裏麵再次衝出許多身上帶火的變異獸。
十隻還是二十隻？
數不清。
它們見到人類於是便肆意展開殺戮。
步槍和衝鋒槍輪番上陣，其中還摻雜著一兩個手榴彈。
已經分不清地上密密麻麻的，是變異體還是人類。
雨水衝刷掉他們各自身上的汙漬，似乎融為一體。
後座的兩人緊閉雙眼，雙手捂住耳朵，不忍心也不敢聽外麵猶如地獄般的喊叫。
不停有人用沾滿血的雙手拍打離他們最近的車輛，希望有人能停下載他們一程。
然而這一路上所有逃離的車，沒有一輛停下來。
林潯她們亦是如此。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靜默聽著不斷工作的雨刮器，臉上的神情逐漸麻木。
今晚在這裏發生的一切，讓苟且殘活的人類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煉獄。
林潯從右後視鏡看見了眼熟的身影，和他帶領的異能者小隊。
他們頂著暴風雨，和變異獸展開廝殺，刀刀見血致命，為身邊逃離的人群留出安全空間。
這支隊伍前世林潯也遇到過，十分厲害，功績顯赫，一度成為她未來的成長目標。
但當時這支隊伍隻有三人。
現在她知道了，那個自己救下的男人，是這支隊伍的隊長。
此刻林潯十分慶幸自己救了他，雖然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和山洞裏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之後應該還能與他相見吧。
待她也找齊自己的隊友，然後，頂峰相見，並肩而戰。
顧塵星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十指緊繃，麻木僵硬。
兩側車窗上混雜著泥土和深褐色的血肉，車內鴉雀無聲。
每個人的精神都在經曆昨晚那場地獄之後，得到不小衝擊。
遠處天邊有一道金色光芒破雲而出，筆直灑落在殘破不堪的大地上。
在露出雲層的太陽之中，激烈的暴雨仍然下個不停。
天亮了，然而沒人為這天亮感到高興。
視線逐漸明朗。
殘缺不堪的建築在暴雨的衝刷下，像是經過十年的洗禮，老舊而又破敗。
城市淪為廢墟，成為荒蕪。
此時已聽不見車外的無盡嚎叫，車道沒有流離失所的人類，隻有成為軀殼的變異體。
在極度震撼雙眼的城市廢墟之上，在那天邊，出現了一道絢爛奪目的彩虹。
是希望，也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瀕海市已經被海水淹沒，海和城市模糊了界限。
從車窗裏向外看去，那完全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城市。
猶如沒落前的亞特蘭蒂斯。
軍車一路疾馳，不知碾碎了多少變異體的身軀。
最終在車子即將散架時刻，他們回到了顧宅。
林潯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手表。
早上七點零一分，平安歸來。
而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也不過短短兩天。
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