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斯正要招呼大家離開,卻見托卡斯怔怔地注視著靠近最裏麵大屏幕處,控製台邊上的空地,但那裏除了攔斷控製台與屏幕之間的金屬欄杆之外,別無他物。約瑟斯正覺奇怪,卻見托卡斯緩步向那個方向走去,約瑟斯與羅卡斯等人對望幾眼,都覺得奇怪,也跟了上去。走到近處,隻見托卡斯依舊注視著欄杆邊上,好像那裏有什麽一樣。那裏的確有什麽。至少托卡斯本人是看到了,就在這忙碌的大廳之中,每個人都在全力工作,這邊欄杆上,卻靠著一男一女,似是幽會的情人。更奇怪的是,這兒的人,包括那個古板嚴肅的防衛部長,都對他們視而不見,任由他們對著大屏幕指指點點,破壞大廳中莊嚴肅穆的氣氛。
似乎感到了托卡斯的視線,靠在男子身上的那個金發女子忽的回過頭來,看了托卡斯一眼,然後輕聲說道:“主人,有人好像看到我們了。”
托卡斯正奇怪她話中的意思,男子輕笑一聲,回過頭,向他看來。托卡斯隻覺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撲麵而來,讓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兩步。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托卡斯忽然說道,男子隻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女的則完全沒有反應。倒是托卡斯身後諸人,被他弄了個莫名其妙。
約瑟斯上前,皺著眉頭拍了拍托卡斯的肩膀,道:“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麽,‘你們’是指誰?”
托卡斯詫異地回過頭去,道:“你們看不見嗎?”
納恩達懷疑地看著他,道:“看見什麽?難道你想說那裏有人不成?”
“怎麽可能?”托卡斯回頭向欄杆那裏望去,卻不見了那一男一女,不禁駭異地又退了一步,叫道,“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你不是太累了,”羅卡斯眼睛發光,將托卡斯指的地方掃視了一遍,道,“什麽人也沒有啊。”
“也許吧……”托卡斯愣了一會兒,隨口說道,心中卻是不信,回想初看到時那種震撼的感覺,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是他們,要阻止那個使者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不過這種事暫時也無法證實,托卡斯隻好放棄,對約瑟斯點點頭,眾人一起向外走去。走到門口處,他偶然回頭望去,卻見兩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如先前。
他頓了一頓,終於還是與眾人一起走了。
“可惡,為什麽,為什麽又被他得手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神族邊緣星係,第三基幹艦隊旗艦的個人整備室中,烏哈爾恨恨地將一門戰艦級光束炮擲到地上,大聲叫道,語氣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恨。
三天前,預想中的戰爭終於爆發,庫圖拉族聯合阿爾巴斯人共同進犯,依靠充分的準備,連戰連捷,神族的外圍力量受到嚴重打擊,不得不退入以神王星為核心的大防禦圈,依仗強大的防禦力量與對方周旋。剛剛養好傷的烏哈爾作為神族的精銳戰士,被派往前線執行特殊任務,他在這裏再次遇到前些日子將他重創的帕克伍德,本以為能報一箭之仇,卻沒有料到戰場上的帕克伍德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已經超越了人力可以抵擋的極限,讓他連敗了幾次。
想起臨別時帕克伍德那惡毒的嘲笑,烏哈爾心中鬱憤難填,不覺又想起當日王天說過的話,當下恨恨說道:“什麽這個宇宙潛力最大的人,真是這樣我怎麽會輕易被人擊敗?”他憤恨之下,卻沒有想到王天當日說這句話時,說的是“他見過的”潛力最強的人。要是王天聽到了一定大呼冤枉,因為他當時根本就沒有見過帕克伍德,也對拉米斯人一無所知。
“我可以進來嗎?”有人在門外說道,聲音很熟悉,是原先拉米斯族的王子,烏哈爾所在的特戰隊的大隊長拉倫特。
烏哈爾調節了一下心情,高聲道:“隊長嗎,進來吧,門應該開著。”
門開了,拉倫特大步走了進來,他瞅瞅地上的對戰艦光束炮,又看了看烏哈爾的神色,道:“看來你心情不大好,是在為帕克伍德的事情生氣嗎?”
“難道你就不憤怒嗎?”聽到帕克伍德幾個字,烏哈爾的情緒又有些失控,道,“我們當日還可以與他打成平手,可是現在,我們卻……”
“沒什麽好在意的,”拉倫特笑了笑道,“那又不是他自己的力量,若是離開戰場,他跟我們還是沒有什麽不同。”
“可問題是他現在就在戰場,此刻還在剿殺我們的艦隊呢。”烏哈爾指著艙外道,“這種窩囊氣我實在受夠了。”
“看來你對他真是恨之入骨了,”拉倫特笑道,“上次的戰鬥對你的傷害真有那麽大嗎?我倒沒什麽感覺。”
烏哈爾悶聲不語,拉倫特不由得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去別處幫忙吧,這個戰場就交給其他人處理,反正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強力艦隊,個人實力已在其次。”
“不,我不想離開。”烏哈爾立刻拒絕,“我一定要幹掉帕克伍德,錯過了這個機會,下次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
“既然你這麽堅持,那就留下。”拉倫特也不再勸,“不過別為了報仇迷了心竅,沒有好機會不要胡亂出手。”
“我知道,”烏哈爾抓起了地上的光束炮,“剛才隻是發泄一下而已,戰場上我不會這樣的……體力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我該出去了。”
他越過拉倫特,提著一人多高的對戰艦光束炮,風一般走過外麵長長的甬道,來到戰艦中部的空間傳送艙,一道淡淡的虛影從上降下,將烏哈爾的身影洗去。
無盡星空的背景上,充斥著漫射的光束,時不時爆出巨大的閃光,空間也在震蕩,讓眼前原本空寂寧謐的宇宙變得光怪陸離。烏哈爾急速穿過己方的戰艦群,突破三道空間裂縫,來到激鬥的戰場中央,那裏,神族方麵的上百艘戰艦包圍了一個足有行星大小的陰影。看到那個陰影,烏哈爾的眼睛裏射出仇恨的光芒。
那個陰影,就是帕克伍德本人。帕克伍德真正的力量,不在於他本體的戰鬥力,而在於他似乎可以沒有限製地融合其他生命體的能力,現在構成他身體的,絕大部分就是前期戰鬥中庫圖拉方麵損失的生體戰艦。帕克伍德融合了這些本已失去效用的戰艦之後,實力急劇提升,竟能獨立對抗第三基幹艦隊其中一支主力分艦隊。
戰鬥的核心區域,真空已被氣體填滿,暴亂的氣流雖在外圍真空的吸引下往外狂瀉,但內部還是不斷的湧出,帕克伍德變了音的狂笑聲在裏麵滾滾雷動。
烏哈爾衝進氣流之中,然後降低了速度,悄悄前進,在己方戰艦的掩護下,順利來到雙方交鋒的前沿。不遠處,就是帕克伍德那龐大的軀體,主力戰艦大小的眼睛,可以橫貫戰場的長臂和雙腿,加上背後散發著酸霧的無數條觸手,光是物理攻擊就相當駭人,別提他全身上下還帶著無數孔洞。那可不是裝飾,而是原先各艦的主炮,密密麻麻的炮口讓他全身上下都不存在一個死角。他就憑借這個,讓神族方麵最尖端武器之一的反粒子光束炮根本無法靠近都被引爆了。
就在烏哈爾尋找戰機之時,氣流從後方反衝而上,將一艘戰艦衝出了戰艦的陣列,帕克伍德猛然伸出兩條手臂,將那艘戰艦夾在手中,用力一握,捏成了碎渣,然後用力擲出,將躲避不及的另一艘戰艦砸出老遠。接著他八臂一張,背後的觸手也全部伸直,哈哈狂笑兩聲,身上無數炮口同時發射,將整個戰場覆蓋在粗細不一,顏色各異的射線之下,那些射線與外圍的氣流一摩擦,很快起了連鎖反應,頓時轟鳴之聲不絕於耳,整片空間都被搗成了一鍋爛粥。
見得場中一片混沌,烏哈爾不驚反喜,忽然加速,衝入爆炸中心,然後轟然一聲巨響,空間發生異變,視界扭曲,再看時,隻見帕克伍德的大腿從中間斷裂。
“該死的老鼠,給我滾出來——”帕克伍德痛叫一聲,背上的觸手忽然往身下卷去,帶起一股綠色的濃霧,仿佛潮水般浩浩蕩蕩地卷席而去。
“哈哈,次元崩裂彈的滋味不好受吧。”烏哈爾手上光束炮接連閃爍,打掉了幾條粗的難以置信的觸手,突圍而上,大聲嘲笑道,“誰叫你將炮口全部打開……”
“我當是誰,原來是我的手下敗將烏哈爾……”帕克伍德冷笑道,“區區一條腿算得了什麽,就是隻剩下一個頭,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去死吧……”
說話間,帕克伍德驟然移動,快得不可思議,砰的一聲,烏哈爾竟然躲避不及,被帕克伍德手臂正麵擊中,光束炮瞬間被毀,烏哈爾吐了口血,正欲借勢逃走,左右觸手襲來,將他全身裹住,動彈不得。帕克伍德冷笑一聲,觸手上力道猛增,就欲至烏哈爾於死地。但就在這時,他的後肩上猛然發生了劇烈的爆炸,他疼痛之餘,不覺一鬆手,烏哈爾乘機逃走,竄入混亂的氣流之中,再也找不見了。
帕克伍德知道烏哈爾已受重創,也懶得理睬,立刻回頭看去,不由得又是大怒,就在他肩膀不遠處,同樣是老相識的拉倫特正麵帶笑容,將次元崩裂彈不斷地射出,巨大的次元空間撕力正將他龐大的軀體往空間裂縫中快速拉扯。帕克伍德用力一掙,巨口張開,噴出一口狂亂的氣流,竟硬生生將空間之力逼了回去。拉倫特也不禁色變,將手上的長炮調教幾下,用力擲出,本人則翻身急退,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時,先前與帕克伍德作戰的艦隊再次來到,攻擊如疾風驟雨而至。
先是長炮爆裂,數十顆空間崩裂彈同時爆發,而後光束逼近,眼看著就要重創,帕克伍德身後的觸手猛然張開,將他全身包裹起來。觸手土崩瓦解,但強大的攻擊也隨之消弭。帕克伍德狂笑一聲,厲聲叫道:“來吧,堂堂正正地決一勝負,看看是誰能笑到最後,哈哈哈……”一邊狂笑,一邊身體變形,猛然變成一張薄薄的巨膜,向前方的戰艦覆蓋而去,強烈的攻擊雖將這張巨膜打得千瘡百孔,卻沒有影響它前進的勢頭,等到艦隊發現不妙,欲要掉頭逃離之時,這層龐大無匹的巨膜已經包裹上來,將大半支艦隊變成粉團裏的蒼蠅,強烈的腐蝕性物質透艦而入,彌漫開來,眨眼功夫就將戰艦內部的乘員全部殺死,戰艦本身也開始慢慢融解。
分艦隊的旗艦上,艦隊司令心如刀割,突然高聲叫道:“準備奇點投射儀,我要為我的艦隊報仇。”
“可是……”副官麵有難色。司令頓時變了臉色,厲聲喝道:“沒什麽可是,我叫你做你就做。”
副官不管抗命,命令一下,所有殘餘艦隊中都拉起了警報,開始準備撤離戰場。
“質量增幅……20%,40%,……100%,突破臨界值,奇點投射儀準備完畢。提醒一次,本艦處在危險之中,警告,警告,請迅速撤離……”
“煩人的聲音……”司令上前,毫不猶豫地用力按下按鈕,叫道,“去死吧,庫圖拉族的怪物……”
伴隨著射向那蠕動的巨大扁平怪物的那道詭異射線,旗艦與下屬的艦隊同時急速遠離,緊接著,射線仿佛毫無障礙地轟進那不閃不避的怪物體內,整個空間突然一頓,接著有種恐怖的力量從怪物體內釋放而出,隻一瞬間,那怪物就迅速向中間坍縮扭曲,越變越小,最終消失在中央的一個小型黑色地帶中,接著周圍眾多的飛船殘骸,破碎的隕石也受到巨大力量的拉扯,往那個黑色的漩渦中不住地飛去,同樣變小後被收入其中。殘存的氣流也被卷動著徹底消失,隻剩下一個黑黑的空洞,靜靜地停留在那裏。過了許久,才猛然一亮,劇烈地爆發開來,照得整片星域成了一片光的海洋。
戰場另一邊,庫圖拉方麵的某艘戰艦中,帕克伍德看著屏幕上那駭人的景象,不覺出了身冷汗,緊接著又是嘿嘿直笑,得意非常。其實他融合戰艦後雖然實力強大,但能量消耗卻奇大無比,時間一長,能量就供應不上。在他使出最後一招的時候,其實他的力量已快耗盡,所以在困住敵方艦隊後,他就立刻將自己的身體分離開來,利用空間魔法逃離了現場,本來隻是想耗掉對方一些能量。卻沒想到能換來奇點投射儀這種耗能巨大的終極武器的一擊,於他而言,實在是賺大了。
奇點投射儀,其原理並不複雜,無非是通過質量增幅,製造短時間內可以穩定存在的超質量體,來製造人工黑洞。因為奇點本身不能持久,在發揮黑洞的分解吸收效應後,會立刻崩裂,將自身和吸收的物質的質量轉化為能量全麵釋放出來。吸收和釋放兩個過程,就是它的全部殺傷力來源。聽起來雖沒有次元光束炮,空間湮滅彈之類的可怕,但在大型戰鬥單位普遍擁有空間能力的現在,此類的空間武器產生的空間殺傷效應已經被大幅削弱,其殺傷力完全來源於次元空間產生的能量衝擊,而在能量方麵,這奇點投射儀就遠在它們之上。若是帕克伍德知道旗艦上攜帶了這種武器,那說什麽他也不敢過去正麵對敵。
但殺傷力雖大,並不影響這奇點投射儀成為有名的雞肋武器。一方麵,因為彈射奇點的光束速度太慢,根本打不中現代高機動的宇宙戰艦。另一方麵,無法移動的單位也可以半路攔截,將奇點送往異次元空間。而最後一方麵,則是因為它的製造材料。奇點投射儀的核心部件,其原料除了藍晶石還是藍晶石,隻有這種宇宙間最穩定的礦石,才能保證儀器的正常運作。但遺憾的是,藍晶石不僅是宇宙中最穩定的礦石,也是最為昂貴的礦石。所以製造一台奇點投射儀,足以讓一個小國徹底破產。而且它的每一次運作,都會消耗掉一塊反射鏡麵,其價值少說相當於二十艘戰艦。因為以上三個原因,這武器基本無人使用也就不足為奇了。
“帕克伍德,真有你的……”門開了,帕克伍德的助手笑容滿麵地走進他的休息室,大聲讚道,“這回他們損失可不輕啊,對方的司令如果知道你還活著,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想想我就覺得有趣,哈哈哈……”
帕克伍德回了他一個笑臉,道:“跟他我怕是沒機會見麵了,損失了大半艦隊,還無端使用了一次奇點投射儀,足以讓他丟掉這個職位了,哈哈……”
助手笑了笑,倒了兩杯酒,遞給帕克伍德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道:“讓我們為那位可憐的司令幹一杯吧。”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