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大軍長途急行軍,在荒漠的沙地上不斷行進,一直爬過數裏路,就見前方遠處走著一個龐然大物,這就是它們的目標,所以蟻群加快了速度,磨牙霍霍,迫不及待的想要進餐了。
所謂的龐然大物,不過是相對於體型微小的螞蟻而言的,事實上隻是一個普通的人形生命體而已。這人是個男性,身高不過一米七八,赤**身體,體格也不甚強壯,反是略顯瘦削,隻是身材非常勻稱,看起來並無孱弱之感。一頭長長的頭發披到腰間,被風沙吹得雜亂糾結,原本烏黑的發絲被沙塵染成了灰色,髒亂不堪,看起來十足就是個野人。
似乎是感應到了螞蟻大軍的到來,這個野人回過頭來,亂發之中露出兩隻異樣的眼睛,之所以說異樣,是因為他眼睛瞳孔之中隻有深不見底的黑色,沒有一點光澤,給人一種死寂的感覺,可是麵容卻異常年輕,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這人見了蟻群,臉上露出苦笑之色,轉過身來道:“各位老兄,商量個事,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理所當然的,螞蟻大軍沒有理睬他,而是繼續加快速度。很快,第一隻螞蟻就爬上了他的腳背,開始向上攀登,接著第二隻,第三隻,第二隊,第三隊,也都在他的腳背上登陸,沿著兩條光溜溜的腿向上爬來,等到第一批到達他的胸前時,他的下半身已被密密麻麻的蟻群覆蓋,變作了一片灰黑之色。
見蟻群對他的請求充耳不聞,他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好吧,既然你們如此熱情,那就隨便你們吧。”他說著,便坐了下來,高度一降低,蟻群前進速度頓時加快,它們蜂擁而上,很快就覆蓋了他的全身。野人再次苦笑一聲,自嘲道:“古有佛陀割肉飼鷹,今有我王祺舍身為蟻,繁衍種群,傳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話,哈哈,哈哈……”
他的聲音很快隱沒,因為蟻群終於動手了。這些螞蟻個頭不大,下鄂卻極為發達,接連不斷地咬透了他的皮膚,同時注入了毒素,於是它們的目標便全身酥軟,徹底失去了最後一點力氣,緩緩倒在了地上。蟻群開始進餐,大口嚼食之下,這具軀體上鮮血直冒,沒多久,就變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再過一段時間,隻剩下一具骨架,不過在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螞蟻麵前,骨架也很快消失了。它們吃完東西,又把地上的血跡舔得幹幹淨淨,這才心滿意足,原路浩浩蕩蕩地回去了。除了一陣淡淡的血腥氣猶未散盡,現場什麽也沒有留下。
本該被螞蟻吃盡,死的不能再死的王祺就躺在原地,處在一種極其玄妙的狀態,看不見,摸不著,但意識卻清晰無比,證明他確實存在。過了大約數個小時,他原先坐著地方忽然變得暗了一些,一種流質的光芒在那裏浮動,漸漸交織成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形,水色透明像似虛影,卻凝而不散,而且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這具軀體正在不斷的凝實,內部各種器官正在緩慢的形成,看這勢頭,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原樣。
這絕對不是王祺在運用什麽秘法恢複軀體,事實上,自從他從水晶牆後的空間夾縫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對自己的身體就一點也不了解了。先是進入水晶牆之後,他原先的肉體被空間能量徹底摧毀,卻意外地沒有死去,反而變成了與拉克爾有些相似的光體狀態,但還沒等他摸透這種狀態是怎麽回事,一股強大的能量就侵蝕了他的新身體,幾乎打散了他的意識,好在這個時候,那道能量已經把他帶進了這個世界,彼此聯係切斷,他才好不容易保住一命。但之後,他就發現那種能量已經混入原先的光體之中,把他變成了先前那種無形無影的狀態。
進入這個狀態之後,因為他太過缺乏認識,就好像小孩不明白怎麽走路一樣,很自然地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另他焦急不已。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種擔心是毫無必要的,因為他想要的肉體莫名其妙的自動形成了。然後他第一次打量這個世界,發現身處荒漠,於是決定走出這個地方。卻沒想到隻走了一天,就被這群螞蟻發現,淪為它們的食物。
這幾個月來,王祺的身體已經是第二十多次被吃掉了,剛開始的時候,他總是竭力反抗,可是在這個沒有魔力的世界,他就算魔法實力再高,也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哪裏敵得過成千上萬個體組成的蟻群,他的抵抗根本無濟於事。好在每次被吃掉之後,身體又會自動形成,慢慢的,他也就覺得無所謂了。更何況,每一次他的新軀體都比原來強上許多。這些螞蟻也越來越咬不動了。先前它們隻用十來秒的時間,就能把他吃得幹幹淨淨,可是現在,沒有五分鍾絕對無法做到。螞蟻們很聰明,會等待王祺身體完全恢複,才重新吃他。所以王祺每次在沒有完全恢複的時候,就開始趕路。他走路的速度雖然不慢,很快就遠離了先前的位置,但那群螞蟻似乎吃定了他,就是長途跋涉也不肯放棄,它們個子雖小,速度卻是快極,王祺拿它們也是無可奈何。
兩日後,身體成形了大半,躺著的地方因為重壓造成了一個淺坑。由於先前的原因,王祺已經準備離開了,他走得方向是南方。這些日子,他雖然注意到天空中偶爾飛過的奇特飛行器,但數量太少,他根本無法確定這些飛行器來自何處,所以他選擇南方不過是下意識的做法罷了,根本不知道這麽走下去,隻會離都市圈越加遙遠。
走了一夜時間,來到荒漠的一個沙地之上,身體終於徹底重建完畢,王祺再次有了一種與天地融為一體,不分彼此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也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等這種感覺過去,王祺輕輕一跳,蹦上了十米高,知道自己的身體又比先前強的多了,第一個軀體形成的時候,在這個世界強大的重力下,他連走路都非常困難,可是現在他卻感覺比在地球上經過法體儀式後的狀態還要好。落到地上,他就加快了腳步,他決定不休息,一直走到走不動為止,反正到時候那些螞蟻又會過來把他吃掉,何必吝惜體力呢。
第二天中午,他正在荒漠上飛奔,忽然發現後麵過來一架黑色的飛行器,連忙招手高聲呼喚。他雖然對這個世界的人是否友善毫無了解,也見過幾隻過路的強大生物,知道這個世界與先前完全不同,可能危機重重,但自恃沒有人能夠殺死他,也就不那麽謹慎。可是這次與前幾次一樣還是徒勞,飛行器又是一飛而過,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徒呼奈何,隻好繼續前進。
柯琳絲戴著一副微光閃爍的黑色眼鏡,盯著前麵巨岩下方的縫隙,神情專注無比。在二十分鍾前,她找了一窩極其稀有的沙漠灰鼠,就把先前的目的丟到了九霄雲外,一心一意拍攝起來。她戴著的眼鏡,就是記錄的裝置。
這個時候,後麵忽然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因為在野外是很危險的,柯琳絲向來極為小心,一下子就警惕起來,她摘掉眼鏡回頭一看,頓時呆住不動。
那裏正是王祺。他見柯琳絲目光呆滯,一時也不知如何反應,隻是打量著他在這個世界上看到的第一個人,心下鬆了一口氣,至少從外表來看對方還是人類。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柯琳絲的目光漸漸下移,又呆了片刻,忽然猛地跳了起來,拔出射線槍對準王祺,顫聲道:“你……你可別過來。”
王祺被她誇張的反應嚇了一跳,眉頭微皺,不退反進道:“那是槍嗎?小姐,你就這麽對待一個落難之人?”他整個人被吃掉都沒事,哪裏會怕槍。
柯琳絲緊張的退了一步,虛張聲勢道:“你可別在過來了,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開槍了。這把槍可是能殺死蠻荒獸的特製品,你別當成普通的防身武器啊。”
王祺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發什麽神經,說道:“我過來不過是為了想請你幫忙而已,難道這種事情很失禮嗎?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柯琳絲大叫道:“你這個不穿衣服的變態暴露狂還敢跟我說禮貌,快給我轉過身去呀。”
王祺下意識的向下看了一眼,頓時尷尬無地,才想起自己什麽也沒有穿。這些日子王祺連續充當螞蟻的糧食,對身體已經失去了感覺,根本不當一回事,加上剛才又在考慮怎麽跟這裏的人打交道,竟然忘了這一點。他一時也無法可想,就照對方的要求轉過身去了。
柯琳絲見他照做,呼出一口氣,心下放心許多,也轉過身去道:“你說要找我幫忙,幫什麽忙?”
王祺道:“你能帶我去最近的城市嗎?”
柯琳絲道:“怎麽,你飛行器壞了嗎?原來如此,難怪弄成這個樣子呢。”
“就算是吧。”王祺想了想道。
“什麽叫就算是啊。”柯琳絲眉頭微蹙,然後大快地說道,“帶你過去沒問題。而且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家,也省得你麻煩再去找飛行器了。”
家?王祺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早在他來到這裏第一天,他就失去了回去的想法。因為銀紋書上明明白白記錄著,魔力存在於整個宇宙所有空間,既然這裏沒有魔力,那就必定是另一個宇宙了。要他穿越宇宙界限回去,不亞於癡人說夢。他一瞬間轉過這些念頭,說道:“不必這麽麻煩,隨便那個城市都行,接下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不必客氣,我上次落難,就是有人幫忙,否則說不定也在當野人呢,”柯琳絲道,“說吧,是哪裏。”
王祺不回答,他對這裏的文明全無認識,胡謅也不知從何說起,至於來自另一個宇宙這種話,在他看來除了瘋子之外沒人會說,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還是不麻煩了。”
柯琳絲聽他口氣似乎非常堅定,又似有難言之隱,當下也不再多說,隻道:“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給你找點東西穿穿,現在這樣像什麽樣子。”
說完,她走到一旁,上了自己的飛行器,然後取出一套自己帶來的衣服,扭作一團,丟給了王祺。這些衣服雖然是她穿的,不過較為寬鬆,王祺也可以穿上,隻是崩的稍稍有點緊。王祺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總覺長頭發礙事,便一把扯住,用力一扯,從中間撕開,雖然還長,卻精神了許多。頭發一斷開,頓時枯萎,變作了灰燼,隨風飄散,倒讓王祺驚訝不已,不知是怎麽回事。
柯琳絲看著那些隨風飄散的灰燼,目光詫異道:“你怎麽自殘呢?”
王祺奇怪的說道:“什麽自殘,我隻是撕掉一些頭發而已。你不也是短發嗎?”
柯琳絲狐疑道:“那怎麽一樣呢,我的頭發很普通,可你的頭發是你力量的一部分,撕掉就意味著力量的損失啊,難道你也這都不知道?”
王祺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說道:“沒關係,少了這麽一點也算不了什麽。”他走到飛行器邊上,回頭道:“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你如果不急的話,我還要在這裏待兩天,我在這裏找到了一窩沙漠灰鼠,大概明天就要產仔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就是第一個拍到這種稀有場麵的人了。怎麽樣,羨慕我吧,好多人找了一輩子都沒有找到。這回誤打誤撞,竟然讓我碰著了。正應了那句‘可遇而不可求’,嘿嘿……”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王祺笑道,“既然那麽重要,你不用管我,反正我也沒有什麽事。”
“那就好,飛行器裏有些吃的,雖然不知道你需不需要,你可以隨便取用。”柯琳絲重新戴上攝像鏡,對王祺交待一聲,又向巨岩那邊走去。
王祺想到了先前的蟻群,連忙叫住她道:“對了,我先前在那邊遇到一群螞蟻,看見它們吃掉了一隻怪物,非常凶暴,我們留在這裏,會不會被攻擊啊?”
柯琳絲回過頭來道:“什麽螞蟻?”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螞蟻,反正是灰不溜秋的,個頭不大。”
柯琳絲一聽,便道:“在這附近,應該就是普通的沙漠蟻了,我的飛行器可以自動發出特殊的頻率周波驅趕它們,放心吧。”
王祺呼出一口氣,心想:“這個世界的人果然有辦法對付它們,看來我不用再當糧食了。”
說起食物,王祺從來到這裏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也不覺得餓,固然有三天兩頭被吃掉,身體重塑的原因,也有這裏是荒漠地帶,沒法找到食物的緣由,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那些螞蟻才對他那麽執著。王祺上了飛行器,東瞧瞧西看看,覺得一切都很新鮮,這個世界的文明,顯然要比地球先進的多,很多東西他隻能隱約猜出功能。飛行器並不大,隻有兩排座位,後麵是一個很大的艙室,堆著一些背包,其中一個展開著,裏麵裝著一些儀表工具,上麵還占著泥土,聯想到剛剛少女說的話,王祺也猜知這些多半是作野外勘察之用。儀表上麵的文字他一個也不認識,想到這一點,他心頭疑雲大起,他明明不認識這種文字,剛才怎麽能和那個少女對話呢,而且她口中說的,完全就是漢語。王祺就是再自大,也不相信本民族的文明會擴展到其他宇宙,剛才沒有想到還不覺得,現在越想越是奇怪,不過想到自己先前隱瞞了真正來曆,也不好就立刻出去詢問,隻是暗中尋思什麽時候來了旁敲側擊,看看能不能得到答案。
因為不懂文字,王祺也不敢擅動,隨意掃了幾眼,在前排位子邊上找到了七八個西瓜那麽大的白色球體,仔細觀察一番,又聞到上麵淡淡的清香,便知是一些果子,於是難得動起了嚐鮮的念頭。他這個身體力氣極大,稍稍一掰,就把一個果子分成兩半。這是一種白色的實心果,入口極淡,但越吃越香,一會兒功夫,便被他消滅了一個,隻是肚子卻毫無動靜,他本來三天沒吃東西,可一點也不覺得餓,不過吃了這麽大果子,也沒有覺得飽,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隻能歸功於身體特殊。
在飛行器裏也沒有什麽好待的,王祺在每一樣東西上瞅了幾眼,接著就無事可做,於是出了艙門,放輕腳步來到柯琳絲身邊,一樣蹲了下來,向岩石下麵的縫隙看去,裏麵是幾隻看起來圓頭圓腦的小老鼠,全身毛茸茸的,小眼睛骨碌碌的直轉,煞是可愛。中間的看起來比較胖,應該就是要產仔那隻了。王祺臉上不由得露出微笑,黑色的瞳孔深處亮光一閃,幾隻灰鼠忽然嚇得渾身發抖,把頭埋到了地上。王祺正莫名其妙,卻被柯琳絲惡狠狠的說道:“你明知道你的眼神會讓低等生物害怕,還來給我搗亂,太不像話了,快給我回去。”
王祺也低聲道:“你在說什麽呀,我哪有那種莫名其妙的能力?”不過說完這句話,卻想起自己對這個軀體毫無了解,還是起來回飛行器去了。
下午過了一半,躺在後麵座椅上睡覺的王祺從夢中醒來,再次出了艙門,往邊上一掃,柯琳絲還在那裏一動不動,在往北一瞧,在王祺超人的視力之下,又一次發現了那隻螞蟻大軍,看來它們又追上來了。王祺就站在艙門口,望著那些螞蟻,臉上浮現微笑,心想:看你們這次還能奈我何。
蟻群排成長長的一列,遠遠看去,好像一條灰色的絲帶,過來的速度比王祺快上不少,不過優勢已經不是很大了,如果王祺身體再次完全重組的話,速度就可以超越它們。
王祺不知道飛行器什麽時候生效,一直等待著,可是當蟻群爬到飛行器旁邊時,他的臉色終於變了,他快步衝出艙門,來到柯琳絲身邊道:“蟻群過來了,怎麽回事,飛行器對它們根本無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