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爾和尤裏斯一路向南疾飛,速度之快,即使用風馳電掣也不能形容萬一。於是在太陽悄悄隱沒的時候,他們就抵達了目的地,一片環境極其惡劣的荒漠。這時已是晚上,但在那個已經變成虛影的太陽邊上,幾顆巨大的星球依舊照射著清亮的光芒,故而天色並不黑暗,不過在冷色調的影響下,這個荒漠似乎顯得越發陰冷了幾分。伊格爾第三隻眼睛神光湛湛,在周圍遠近之處不斷地掃視;尤裏斯原地漂浮,眉端的觸須有節奏地顫動起來。片刻之後,伊格爾眼睛神光一收,說道:“我什麽也沒找到,你有沒有發現?”

見尤裏斯搖搖頭,伊格爾露出思索的表情,又道:“奇怪了,這次空間波動影響很大呀,看力量,至少也是我們這個級數的,就算已經過去了五個多月,以我們的感知能力,應該也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才對,怎麽會毫無線索呢?真是令人費解。”

尤裏斯道:“那也不是沒可能,或許他的生命形態比較特殊,本身就不會留下什麽痕跡,你可別忘了當年你過來的時候,我也沒有發現你,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你偷襲殺死了。”

伊格爾笑道:“我當然記得這件事。我本在原先的宇宙呆得好好的,哪知忽然出現一道空間裂縫,裏麵出來一道能量,把我莫名其妙吸進了這個世界,而且又吸幹了我的力量,也是弄得實在沒辦法了,才會偷襲你試圖恢複實力。之前我可是那個宇宙最強大的存在,目空一切,隨心所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落到這個地步。唉,先前我還說安提瑞斯是可憐蟲呢,我們其實也差不多,都是神域法則之下的可憐蟲。”

尤裏斯道:“過了上萬年,你的心態還沒調整過來嗎?你別忘了,來這個地方的,都是每個宇宙最強大的存在,你不過也是普通的一員罷了。”

“這話不用你提醒,要是沒有調整過來,我能活到現在嗎?”伊格爾懶洋洋道。

尤裏斯哼了一聲道:“找不到線索,接下去你準備怎麽辦?”

伊格爾道:“既然找不到,那就繼續找唄,反正天空城的效力還在,神域法則暫時無法作用到我們,我們現在的力量又不會受到削弱,不必太過心急。”

“我看這是在做無用功,不過隨便你。”

“哈哈哈,鬧空間獸災也不是什麽大事,完不成任務,當成休假也是不錯的,我們可以去外圍蠻荒地帶玩玩,殺幾個看不順眼的家夥,順便再提高一點實力,可謂一舉兩得,豈不快哉,哈哈。”

尤裏斯哼了一聲道:“你可別太自傲了,蠻荒地帶也是有強大的存在的。小心捕獵不成反被獵。”

“放心,放心,他們的實力維持在幾千年的水準就不錯了,怎麽能跟我們比。好了,我們分頭搜索吧,有什麽線索就立刻叫我。”

尤裏斯應也不應一聲,就向遠處飛去。

“這個不禮貌的家夥。”伊格爾搖搖頭,向相反方向去了。

次日清晨,太陽再次恢複光亮,照耀在神域的大地之上。這是一個奇妙的太陽,雖然位置不變,但射到地上的光線永遠隨著時間調整角度,好像神域是位於一顆繞著太陽旋轉的行星之上,而不是一片無窮無盡的平坦大陸似的。

太陽光斜斜射向第六都市一棟普通的高樓,穿過某個房間拉開的窗簾,灑在窗口那張陳舊的書桌和那些厚厚的大部頭書籍上,灑在旁邊那張鋪著淺綠色床單的單人床上,又灑在蓋著一條薄薄毛毯的柯琳絲閉合的眼瞼上,把她從睡夢中喚醒過來。她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推開被子,把床上翻開的,題名為《蠻荒生物研究》的厚書重新合上,放到枕頭邊,然後下了床,穿著睡衣拖鞋去了衛生間。過了一會兒,她回到房間,頭發恢複柔順,臉上神采奕奕。她拉開衣櫥,裏麵是整整齊齊的一排跟她昨天穿的差不多的衣服,隻是顏色和布料稍微有些不同。她眼睛一掃,取了一套淡綠色的換上,然後走出了她單調乏味,毫無情趣的房間,

她的父親雷切爾,一個留著小胡子,頗有氣質的中年男子,就坐在客廳裏看前方大屏幕上的早間新聞報道,見到女兒出來,上下打量一眼,就是一聲哀號,抬頭朝天,一手按住了雙眼,又歎息一聲道:“孩子她媽,我沒把孩子教育好啊,她變成這樣,都是我不稱職啊。”

柯琳絲笑著坐在他的近旁道:“爸爸,你又發什麽感慨啊,這可是衰老的先兆哦。”

雷切爾看著她,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道:“你看看你,這身打扮,還像個女孩子嗎,我以為你出去一年之後,會有所改變,沒有想到還是跟以前一樣,唉,看來是沒指望了。”

柯琳絲笑道:“爸爸,我是研究人員,整天在野外工作,實用才是第一條的。如果你要我穿別的東西,不等於是不讓我實現夢想嗎?”

雷切爾沒好氣道:“上完學不去工作去當野人,你還好意思跟我說。這種生活太不穩定,太不安全,而且根本沒有任何收入,我雖然不阻止你,但是我絕對不會讚同,就算你一直安全,但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怎麽養活自己。”

柯琳絲笑道:“爸爸,你還有一百多年好活呢,擔心這個幹什麽。”

她父親瞪著眼睛道:“意外是什麽時候都可能發生的,昨天市政廳那麽多人,不還是莫名其妙的死了,怎麽能保證我不會遇到這種事呢”

柯琳絲眨眨眼睛,認真的說道:“外麵樹海裏找吃的要多少有多少,我擔心那麽多幹什麽?沒住的地方,我也可以去找毛毛獸,他們一定會歡迎我的……”

雷切爾火道:“你的眼睛裏隻有食物和住的地方嗎。”

柯琳絲道:“當然,還有我的精神需要,我的野外觀察和研究,我追求夢想的行動,這不是人的最高需要,自我價值的體現嗎?較少的物質需要,較高的精神追求,這已經達到了崇高的境界,怎麽能說我眼裏隻有吃和住呢?”

雷切爾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跺了跺腳道:“啊——跟你說話真是無力啊。隨便你怎麽樣吧。”

柯琳絲笑道:“爸爸,你別生氣嘛,來來來,你工作辛苦了,我給你捶背。”說著,她就站起來走到父親身後,給他揉起肩膀來。

父親歎了口氣道:“唉,真拿你沒轍。”

過了一會兒,柯琳絲道:“對了父親,昨天那件事後來怎麽處理了?”

“誰知道呢,新聞上一點消息也沒有,不過我聽說事情發生之後,就有兩個穿著禁衛軍服裝的人過來,隨後他們就跟過去了。以那些人的性情,那個安提瑞斯早就已經死了也說不定。不過他敢無視禁令對普通人下手,還殺了這麽多人,就這麽死了還是便宜他了。”

肩上忽然鬆開了,雷切爾回頭,見女兒正向裏麵走去,道:“你去幹什麽?”

“準備早餐啊。”柯琳絲走進廚房,伸出頭來道。

“不不不,我去就行了,”她父親連忙站起來,快步走進廚房把她拉出去道,“你做的東西滿足生存需要還行,根本不不能讓人體驗到什麽叫做美好的生活。還是看我的手藝吧。”

柯琳絲笑道:“爸爸,你這麽緊張幹什麽,你來就你來唄,我還會跟你搶嗎。”

吃完飯,柯琳絲讚道:“爸爸,你做的東西越來越好吃了。”

“拍我馬屁也別想得到什麽好處。”雷切爾翻了個白眼,道。

柯琳絲托著下巴,笑盈盈的看著他。

“好吧,你有什麽要求?”雷切爾敗下陣來。

“我想再去一趟都市圈外,就是上次去過的地方……”

“好吧,不過要注意安全。”

柯琳絲訝異道:“爸爸,你這回怎麽答應得這麽爽快。”

雷切爾有氣無力道:“能不爽快嗎,就算我不答應,你也一樣要走,不是嗎,還不如直接答應你了。這回兩個王庭禁衛也去了那裏,那些蠻荒獸懼怕他們,說不定會安全一些,不過盡量早點回來。”

柯琳絲點點頭,站起來回了房間,過了一會兒,就提出了幾包東西,來到外牆邊上,牆壁開始慢慢收起。這時遠處過來一架飛行器,打開了門,於是她就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進去,又回頭跟父親打了一聲招呼,然後艙門合上,飛行器快速遠去,很快就到了巴繆爾的商鋪。她把自己的東西卸到那架昨夜就已送到的黑風107型的飛行器上,屋頂翻蓋打開,飛行器騰空而起。巴繆爾在下麵用疼惜的目光看著這架黑色的機體,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就像一塊璀璨的寶石。其實這家飛行器雖然高級,造型卻是蠻樸素的,巴繆爾覺得它那麽漂亮,隻不過食太過心痛所致。

黑色飛行器倏然前行,向城南方向駛去。片刻之後,就來到四麵一望無際的樹海上空。柯琳絲放低了高度,慢慢行駛,就見下方大大小小的樹木無數,好多樹上,都結著碩大的果實,偶爾可以看到一隻隻體型龐大,渾身長毛的,給人感覺非常憨厚的動物坐在枝丫上,用它們的毛茸茸的大手摘取果實,這就是她先前提及的毛毛獸,這種動物力氣極大,但脾氣極為溫和善良,具有相當於普通人兒童的智力,算是中級智慧生物,與神域住民關係很好,森林的住房,大部分就是在它們的幫助下建成的。柯琳絲駕駛飛行器在森林上空轉了數下,在某個樹冠邊上停下,打了幾個手勢,便有一隻體型龐大的毛毛獸過來,柯琳絲比劃一番,它便在樹上摘了幾個有它拳頭那麽大的白色果子,笑嗬嗬地遞給柯琳絲,柯琳絲接過這些沉甸甸的果子,放到艙內,道了聲謝,互相揮手道別,然後繼續向南方飛去。

伊格爾和尤裏斯飄在空中,視線都向下集中,那裏沙地上有一個人形的淺坑,看起來似乎是哪個人在這裏躺過,從沙粒的聚合狀態來看,形成不過數月。伊格爾翻了翻白眼道:“這就是你的收獲?”

尤裏斯語氣冰冷地說道:“你有意見嗎?”

“怎麽敢呢,我隻是想不明白它跟那個進入神域的生物有什麽關係。這個地方除了沙子就是土,它不早點離開待在這裏做什麽,躺在地上又是什麽原因呢?你不是想說他太累了,想睡覺吧。拜托,這裏可是神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而且從留下的氣息來看,他在這裏躺得可不是一天兩天。”伊格爾嗬嗬笑道。

尤裏斯道:“我隻是叫你過來看看而已,我又沒說這一定就是線索。不過這個痕跡出現的很奇怪,我們既然有空,又沒有什麽別的線索,為什麽不下去調查一番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下去看看。”伊格爾說著,一下子落到地麵。尤裏斯也落到一旁。

伊格爾在淺坑邊上站了一會兒,說道:“看來是你猜錯了,從他留下的微弱氣息來看,頂多就是個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還有所不如。就算他的力量像我們進來時一樣被神域吸幹了,也不會變得這麽差勁才對。”

尤裏斯也皺皺眉頭道:“確實太弱了。”他向人形坑的前方望去,道:“我已經確認了他過去的方向,我們過去看看吧。”

“尤裏斯,你也太負責任了吧,這種小事成敗根本與我們毫無關係,何必那麽勞神呢?我們還是出發去蠻荒地帶吧。”

“你不去的話,我自己過去了。”尤裏斯用亮紅色的眼珠盯著伊格爾道。

“好好好,既然你這麽要求,我就奉陪到底。”伊格爾道。

兩人慢慢飛行,隻一會兒,就在前方找到另一個淺坑,看過之後,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在原地呆了一陣,伊格爾望前一指,示意繼續調查,於是兩人再次向前飛去。到了下一個人形坑,兩人到了下麵,伊格爾對著淺坑不斷的來往掃視,而尤裏斯頭上的觸須則再次顫動起來。

伊格爾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道:“真是怪了,他的身體竟然與先前完全不同,好像一下子強大了數倍。現在已經趕得上一般第十代左右的神域住民了。難道是先前受傷太重,而現在恢複過來了?”

尤裏斯沉吟道:“絕對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他的身體並不是簡單增強了,而是發生了一種根本上的改變。他的遺傳因子前後截然不同,除了外在形態可能沒有發生變化之外,與先前根本就不是一種生物。”

伊格爾道:“這方麵你是專家,我倒是相信你的說法是對的。不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嗯,你說可不可能是進化型生命體?”

“不,不可能,進化型生命體每次進化增強的力量最少也要到二十倍以上,而他不過隻強大了數倍而已,夠不上這個標準。更關鍵的是,進化也不會使遺傳因子發生這麽大的變化,也不會在這麽短時間內連續發生兩次。而且這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麽要移動位置,進化型生命體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很脆弱的,在進化之前就會想辦法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以他現在的力量,隨便行動不是找死嗎。”

“照你這麽說,不就無法解釋了嗎?”伊格爾皺眉道。他倒不是關心起這件事來了,隻是情況變得很是奇怪而已。

“是無法解釋,一種生命體怎麽會忽然變成另一種呢?”尤裏斯琢磨道,“走,我們繼續看下去。”

“哼哼哼,我的興致也來了,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麽怪物。”

人形坑都是一個模子裏迎出來的,沒有什麽大小和深淺變化。兩人隔一段,就下去一次,然後到了某處,兩人浮在高空,伊格爾讚道:“看來他在逐漸變強是確定無疑了,他現在已經趕得上第六代了,至少比先前強大了二十倍,真正不可思議。我還從沒見過在神域能夠這麽快速成長的生物呢,根本與神域法則相悖。”

尤裏斯沉思了好半天,才道:“從先前的跡象來看,這家夥很可能就是新的外來者了,可是以他的能量強度,就算神域的特殊能量貫通了他的宇宙,他也沒有資格作為最強大的能量源被吸入這個世界啊,難道前人對神域這個現象的解釋是錯誤的嗎?”

“不要說那麽多了,這家夥雖然奇怪,但力量還是太弱,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我們趕緊過去,抓住他一問不就行了?”

尤裏斯點點頭,兩人急速向前飛去,飛了才幾個刹那,兩人忽的齊齊停下,向南方看去。然後對望一眼,伊格爾眼中帶著喜不自禁的情緒,尤裏斯也帶了點淡淡的喜色,兩人話也不說半句,便以先前追蹤安提瑞斯的速度疾馳而去。幾乎是一瞬間,就把龐大的荒漠拋在身後。

三五萬裏路,對他們來說彈指可到。他們這回停下的地方,與先前的荒漠剛好相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水的世界。在兩人到來之前,這裏巨浪翻騰,水花飛上天空,但兩人到達附近的時候,這裏卻慢慢平息下來。如今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異常平靜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