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張小強讓黃泉安排人手守著緩坡的入口,在上麵淋上了汽油,萬一到了十萬火急的地步,就一把火燒掉,自己站到一邊黑暗的角落裏抽著煙,在他腳邊的地麵上坐滿了人,民兵們靠著自己的背包,聽著遠處火焰燃燒的呼呼聲,在極度疲倦中進入夢想。

也不是所有人都睡得著,一些比較敏感,或者比較悲觀的人坐在一起交頭接耳,猜測著明天他們將會遇到什麽,竊竊私語引來了他們隊長的訓斥,隨後三層船甲板陷入了寂靜。

張小強忍受著身體的疲倦,默默地抽著香煙,今晚的一切都是莫名其秒的,一點預兆都沒有就突然發生,從頭到尾都是他們在被動的應付,失掉偵查點,失掉碼頭,失掉營地,反攻碼頭失敗,唯一能稱道的是突圍成功,又在最後的時刻,損失了一個優秀的民兵。

想起劉彪流著眼淚求他殺死自己的表情,張小強整個人沒了骨頭似的癱靠在鋼鐵牆麵,後腦緊緊地靠在牆上,閉上雙眼,張小強仿佛又聽到,突圍時跟在身後民兵們發出的呐喊,大船爆炸時的發出的巨響,還有劉彪在最後時刻對自己的懇求。

張小強就靠在牆麵上一動不動,在他邊的黑暗中,靜靜站立的袁意沉不住氣了,走出來站在張小強身前,望著他,雙眼透著濃濃的關懷。

張小強睜開雙眼,看到袁意眼中的擔憂,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衝袁意搖頭,讓她不用擔憂,袁意遲疑了一下,纖細的身子緩緩靠了過來,慢慢嵌到張小強的懷裏,低螓首,將耳朵貼在張小強的心口,聽著他的心跳。

張小強緊緊地摟著袁意柔嫩的嬌軀,抱著袁意望著船舷之外,仿佛被火焰燒紅的天空,這一刻兩個人什麽都沒有做,隻是靜靜相偎。

不知道為什麽,抱著袁意微微發涼的嬌軀,問著她發間的清香,張小強心中的憂思與焦慮統統消失,心中恢複了平靜,猶如清晨的湖麵,再不起一絲微瀾。

心中一靜,張小強整個人精神恢複了許多,之前被他忽略的各種聲音也響在耳邊,船下無數變異蝦爬動時的沙沙聲,身邊一些熟睡民兵的粗重呼吸聲,還有遠處若有若無的嚎叫聲,最後他聽到一陣有節奏的悶響。

悶響似乎離得很近,近的就在身前,又似乎很遠,遠的幾乎被埋在身邊的呼吸中,張小強心中一緊,悶響來自船上。

將袁意輕輕從懷裏推開,張小強按著袁意的肩膀凝神靜聽,不多時,他牽著袁意的小手走向船麵建築,船麵建築有數層樓,聲音不隻是來自第三層還是第四層。

到了先前喪屍撲出來的大門,張小強放開了願意,抽出了NP22,打開戰術手電,小心的向樓上走去,袁意則從張小強的腰間抽出了大號備用軍刀,小心的跟在他身後。

張小強踮著腳尖走在鋼鐵地板上,不時跨過躺在地板上的喪屍屍體,穿過地麵的垃圾,慢慢地上到樓上,兩人走得很小心,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慢慢地,他們聽到聲響越來越大,似乎是什麽東西在撞擊著鐵板。

張小強與袁意一起停下,兩人相望一眼,彎下身子全身戒備,一起向發出聲響的地方走去,剛剛靠近,張小強正準備撲出去,就聽到隱隱約約的哭聲。

是一個男人在哭,聲音很陌生,至少張小強沒什麽印象,他扯住想要過去看個明白的袁意,慢慢地向那邊靠近,剛剛走過一個拐角,張小強看到前麵有光,是火焰燃燒的光芒。

在一個堆滿雜物的小房間裏,地板上堆著一堆劈開的木板,木板邊上染著一小堆篝火,燃料正是幾塊架在一起的木板。

一個男人正跪在地上用頭撞著地麵,一次次的撞擊讓他的額頭迸裂,鮮血順著臉頰滴在地上,在地板上濺出梅花一般的血印。

張小強認出來這個人,是穿著民兵衣服的池勇,他今天的表現很出色,對於他開槍射殺了劉彪,張小強也沒有怪他,反倒是有些感激他,至少不用背上殺自己人的罪名,一旦背上就是一輩子。

池勇跪在地上懺悔,身前擺著一包拆散的香煙,所有的香煙都被點燃鋪在地上,嫋繞的青煙緩緩升起,池勇對著劉彪的背包磕頭,背包上擺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劉彪抱著女兒和老婆站在一起,身後是一輛深紅色的出租車。

看到這照片,張小強知道池勇的大哥是誰,是被他親手殺掉的劉彪,張小強平靜的心靈又起了波瀾,軟軟的靠在牆邊,望著黑暗的角落,默然。

一隻細嫩的小手主動鑽到他的手心,袁意靠到他的懷中,用臉頰摩擦著他的下巴,聞著袁意臉上的冷香,張小強無言長歎:“這狗日的末世····”

淩晨四點,船上大多數人都在熟睡,隻有船舷邊上警戒的搜索隊員們帶著夜視儀,警惕著船下的變異蝦群,從深夜11點到淩晨4點這幾個小時,變異蝦數次通過緩坡到了船舷,隻是沒有給船上的人帶來什麽威脅,反倒被活捉了不少。

能爬上緩坡頂上的變異蝦不多,到了緩坡頂上,離船舷還有一米高的大台階,到了這裏,變異蝦不能再上一步,隻能舉著雙螯四處爬動,這時就會有隊員伸出從車上拆下來的鋼管,變異蝦很配合,每當有鋼管伸到它們的麵前,它們就會用大螯緊緊夾住,一旦夾住就不會鬆開,像釣青蛙一樣被釣上船舷。

釣上去的變異蝦結局不言而喻,被群毆而死是肯定,背殼刀槍不入,腹下卻能一捅而穿,每每有變異蝦被殺死,它們就會被卸掉大螯,扒開甲殼,光溜溜的扔到一邊的地麵上堆積起來,等著變成早餐。

搜索隊員五人一組,輪流釣著變異蝦,身後大多數人都在休息,呼嚕聲,磨牙聲,還有咂嘴聲,放屁聲,連綿不絕,在這眾多的聲響中,有人睡得死死的,臉上卻是一副驚恐的表情,不停的搖著頭,身子也在擺動著,似乎想要從夢境中掙紮出來。

在人群中巡視的隊員走過去,悄然在他們身邊蹲下,小心的捂著他們的口鼻,將他們叫醒,這是為了防止有人在晚上驚夢,引起混亂,造成自相殘殺,他們睡覺之前都經過驚嚇,神經繃地緊緊的,一旦有變,意思迷糊的他們會做出出格的事兒,也是古代營嘯的來由。

在睡熟的眾人之中的一個小角落裏,池勇抱著步槍靠坐在背包上,望著天空中的啟明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頭上的鋼盔一直沒有取下來,誰也不知道他的頭上纏著殷紅的紗布,那是他對劉彪的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