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遠在四川內陸的張小強不知道,湖北基地迎來了史無前列的一場大戰,也不知道,他名義上的八十萬人口在今天正式被草原軍團接納,五千名所謂的技術工人,還有三百名兵工廠的殘餘幸存者,作為第一批幸運兒正式越過黃河,在黃河大橋後麵的難民營等著接受消毒與治療,防止他們將可能產生的瘟疫帶到鄂爾多斯。

此刻,張小強凝神靜氣的等待著,周圍一切都是黑暗,渾濁的空氣和腥臭的泥土味道讓他窒息,身邊靜寂無聲,能聽到心髒的跳動,他全身縮在一起,忍受著各種不適,等待時間的消逝。

沉靜在黑暗中的張小強深切的體會到禁閉的感受,安靜,沉悶,不得伸展,還有讓人恐懼的黑暗,一直以來,張小強不斷超越自己,一顆心鍛煉的堅如鐵石,在這個狹小而沉悶的空間裏,他依舊感到了強烈的不適。

“我是一塊石頭,我是一堆沙土,我是樹根,我是……。”

張小強嘴裏細碎地念著催眠的話語,微不可查的聲音隻在他心裏回蕩,整個人慢慢地陷入一種空明,逐漸開始感覺不到窒息,感覺不到黑暗,也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

就在張小強頭頂之上,燦爛的陽光,青翠的草地,還有三個身著白紗裙,一臉焦急的少女,她們在草地上走來走去,尋找張小強留下的蛛絲馬跡,在少女身邊,一隻隻活蹦亂跳的變異獸好奇地跟在少女們的身邊,撒著歡。

就在少女們快要絕望的時候,空氣出現扭動,身著紅色華服的濯明月突然現身,三個少女一起低頭向她致意。

“噢?他又跑了麽?幾個小時呢?”

濯明月看到少女臉上的焦急,她卻並不著急,輕緩的問著這些少女,少女們相互對望,最年長,也是最漂亮的一個少女硬著頭皮說道:

“應該是在半夜跑的,當時他出去上廁所,等他回來之後,我們就睡了,可能在那個時候,他就準備好了……”

濯明月迷霧一般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沒有讓幾個侍女察覺,揮袖讓她們離開,自己走到了張小強頭頂,望著地上與別處毫無二致的草地,悠然地說道:

“還不出來麽?石頭?”

“碰……。”

無數泥沙與草葉衝天而起向四周濺落,紛亂的泥沙草葉到了濯明月身前,便撞上了空氣牆向周圍彈出去,張小強蓬頭垢臉的站在大坑裏氣憤的望著濯明月。

“第三次了,你是怎麽找到我的?第一次我撞到你的手裏,第二次我藏到油桶裏,第三次我躲到地下,為什麽?”

一邊嘶啞地怒吼,一邊憤怒地揮舞雙手,張小強顯得有些歇斯底裏,他一刻都不想在濯明月身邊停留,隻要有一絲可能,他就要逃走,濯明月長的再漂亮他都不感興趣,他隻想回到溫泉基地,回到自己孩子身邊。

“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濯明月無視張小強的憤怒,她已經明白,不能和張小強講道理,以張小強的嘴皮子,除了將自己氣個半死之外別無所獲,而無視張小強能讓她感覺到強烈的滿足,看著張小強吃癟抓狂的樣子,她打心眼裏舒暢,這種舒暢從沒有人或者東西給過她,費雲沒有,侍女沒有,就連手下和敵人也沒有,所以她越發舍不得殺掉張小強了,殺了張小強,再去哪兒尋找這種快樂?

張小強望著濯明月轉身的背影,心中越發惱火,將心一橫,重新縮回到了地洞,繼續裝他的土撥鼠,一道熟悉的沁香飄過鼻端,雖然明知道是他最討厭的女人身上傳來的,鼻子求不受控製的多嗅了一下,跟著整個人便被拖出了地洞。

“我走,我走行吧,你快放我下去,再不放我下去,我將吐口水到你身上……。”

張小強被濯明月提在腰間向外麵掠去,對於張小強無奈似的撒潑,濯明月充耳不聞,身邊的草地快速閃過……

“呼呼……。”

張小強閉上了嘴,耳邊卻傳來呼呼的風響,動態視覺中,快速掠過的地麵被無限延長,身邊的沁香也被大風吹散,等他到了外麵垃圾場一般的營地,濯明月並沒有停下,繼續帶著他向外麵掠去,跟著出了營門,到了外麵的野地。

眼角閃過各種紛雜的灌木,草地,碎石,最終停在一堆堆炮彈殼前麵,剛剛停下,張小強就閉著眼睛等著撞擊,按照上一次的遭遇,他認為自己會被摔倒地上。

“你想讓我扶著你站起來麽?”

沒有意料之中的摔打,隻有意料之外的提醒,張小強仰頭四下張望了一下,雙腿便站到地上,還沒站穩,濯明月就鬆了手,讓他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竄了出去,前麵就是黑森森的大炮,斑駁的鋼鐵跑栓正對著他的臉部,趕緊一個急刹,又一腳踩到光滑的彈殼上,迎頭便向大炮撞去。

張小強無奈地閉上雙眼,自從被濯明月困在身邊後,他就一直倒黴,眼看要撞到大炮,他才想起自己沒有鋼盔,很是有些悲涼。

正待他即將撞到堅硬的鋼鐵跑栓時,香風再起,張小強的手臂便被拉住,讓他猛地停住,張小強順勢摟了過去,卻沒想到摟住了一個溫香軟玉似的身子,讓他呆住,仰頭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濯明月,濯明月滿眼怒火,張小強順著她的眼睛往下看,驚懼的發現,自己剛好抱住了她的小蠻腰……。

十二門122毫米口徑牽引榴彈炮,是那種最老式的五四式榴彈炮,炮身雄壯巍峨,粗長的炮管如利劍一般,斜指山巒上的新紀元綜合補給基地,在大炮之後的隱蔽處,成堆成山的彈藥箱整齊碼放,一枚枚上號引信的炮彈正在陽光下反射出層層油光。

張小強很不自然的站在濯明月身邊,眼睛不自覺的瞄著她腰上華服間的兩個黑色巴掌印,在土坑裏呆了半天,兩隻爪子髒的一塌糊塗,印上黑印實不是他的本意,雖不怕濯明月,但也不想自找苦吃。

“還沒看夠麽?是不是想多印幾個?”

濯明月的聲音依舊甜美動聽,卻多了幾分火氣,讓張小強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收回了目光,剛才濯明月居然沒有找他的麻煩,倒是讓他對濯明月不那麽厭惡,這個說自己不是人類的女人,要比一般的女人多了幾分通情達理。

“他們都是一群木偶,你帶著這樣的部下會有成就感麽?”

張小強為了轉移尷尬,指著十二門大炮後麵,如木樁子一般呆著防毒麵具,雙手背立的炮兵,用嘲諷的語氣反問。

“那你說我該怎麽做?人類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看到我是一個女人,他們就想抓住我,欺負我,我能殺十個,一百個,可總不能將所有男人殺光嗎?殺光了他們,人類的種群怎麽繁衍?”

濯明月的語氣更加不善,話語中也帶著些委屈,讓張小強疑惑起來,濯明月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人類,可她做的對這些幸存者利大於弊,難道她真的當女王上癮?

“你的目的是什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麽?為什麽?”

張小強凝重的望著濯明月,這個女人在他心中是個謎團,濯明月不承認自己是人類,又容身與幸存者之中,難道她隻是將人類當成馴養的食物?

想到這裏,他的臉色難看起來,費雲身死的時候,全身的血液凝結成了黃豆大小的血精,也許這血精就是她的食物?

“我也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之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某天我遇到一個……我便蛻變了,成為一個小女孩兒,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兒,心中總是有個念頭讓我接近人類,我那個時候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