樰裳大陸。
白蒼國京都羏城。
城外霧桑山上,一座寂靜雅致的院落裏一前一後飛身而出兩抹纖細的身影。
飛離院子大約十餘丈遠時,兩人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回望方才離開的地方一眼,隨即輕盈靈巧的身子在蒼茫夜色的掩護下直奔山下而去。
半晌,院子裏傳來一個女子無比哀怨的聲音:“老公,寶寶好沒良心!居然就這樣狠心拋棄我了!”
帶著磁性的男子嗓音低低響起,充滿了無限憐愛和寵溺:“老婆不要難過,你還有老公呢!老公永遠不會離開你!”
“還是老公最好了!”撒嬌之後,女子隨即擔憂地問道:“老公,就這樣讓他們出去闖蕩的話會不會……?”
“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寶寶可不會吃到半點虧的!”
女子吃吃一笑,道:“那倒也是!我們的小魔女出門,可不知道誰要遭殃了!”
“那可不是!”頓了頓,男子溫柔地喚了聲:“老婆。”
“嗯?”
“你看呐,大寶寶都走了,家裏是不是太冷清了點?要不……”
“什麽?”
“要不我們再要一個小寶寶?”
“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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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兒,你說我們這樣偷偷溜出來,老媽會不會生我們的氣?”夜末憋了一路之後,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卻不出意外地收到我一個白眼。
“老哥你別忘了!每次我們偷溜出來,老媽都要作出一副被我們拋棄了的樣子!其實見到我們‘離家出走’,最開心的人就是老媽啦!”
見到夜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篤定地接著說道:“況且老媽和老爸現在正在享受他們難得的二人世界,哪有時間管我們!”
“好像也是。”
想到家裏的活寶老媽,我長長地歎了口氣,頗為無奈地抱怨道:“你看嘛,我們都已經快滿十八了,老媽還每天‘寶寶’長‘寶寶’短的叫我們,真是鬱悶!”
夜末深有同感地說道:“是啊,老媽總是把我們當小孩,真有些受不了!”
我握緊拳頭,慷慨激昂地說道:“所以我們要出來闖蕩江湖,我們要讓她知道,我們不是小孩了!”
“嗯!我們一定要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讓老媽知道,我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夜末眼裏閃著堅定的光芒,激動地附和道。
兩人對視,無比鄭重地點頭。
伸手從老媽親手給我縫的百寶袋裏摸出幾顆糖豆,丟進口中,一邊嘎嘣嘎嘣地嚼著一邊開口問道:“哥,你帶了多少銀票?”
夜末得意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銀票在我眼前晃了晃:“怎麽樣,這些該是夠用了吧!”
我目視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想起了什麽,賊賊一笑,附在他耳邊低聲說:“哥,我還悄悄帶了一樣好東西!”
“什麽?”
我小心地從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金燦燦的牌子遞給他:“喏。”
夜末一臉震驚:“你居然偷了老媽的金牌!”
我瞪了他一眼,大聲解釋道:“我這叫‘借’!‘借’懂不懂?!哼!”
“但是,沒有經過老媽的允許,這好像不叫‘借’吧……”
“但是什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胖子叔叔家的金牌,可比你的銀票要管用多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
夜末話還沒說完金牌立即被我一把搶過來。
我一手叉腰一手不停把玩著小金牌,直直地盯著夜末的眼睛,甜甜地笑著,半晌才溫柔地開口,話語中卻是赤裸裸的威脅:“夜末,你要敢再說一遍‘但是’,我立馬回家告訴老媽,她的那幅寶貝自畫像早就被你弄壞了,牆上掛的那幅是你臨摹的!”
夜末瞪大了迷人的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我:“那自畫像可是你七歲那年劃破的!”
我咬了咬唇,不服氣地說:“是我弄壞的沒錯啦,但那時是你自己說要幫我,然後你自己畫了一幅新的掛上去!我可沒有求你幫我!”
聞言夜末直接僵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
我得意地笑著,從袋子裏又摸出兩顆糖豆丟進嘴裏。
片刻夜末深吸一口氣,然後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一臉淡定地說道:“那你就去告訴老媽吧!”頓了頓,他接著補充道:“不過,以後可別叫我幫你梳頭發!”
夜末的話讓我心下一慌,著急之下牙齒不小心咬著了舌頭,疼得我的眼淚溢滿了眼眶。
我一把揪住夜末的衣袖,睜大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說道:“哥,你別生氣,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麽?”
夜末輕哼一聲,別過頭不理我。
我從口袋裏摸出一把糖豆,遞到他嘴邊,討好地說:“哥,我給你吃糖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夜末輕歎口氣,回過頭接過我手裏的糖豆,卻又放回我的袋子裏,寵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子,柔聲問道:“舌頭還疼嗎?”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撒嬌道:“疼,疼死了!”
“這麽大個人了吃個糖豆都能咬到舌頭!真是傻丫頭!”雖是責備的話,但我卻看到了夜末眼底寫滿的心疼和憐愛。
見到夜末不生氣,我心情大好,舌頭好像也沒那麽疼了,於是手又不自覺地伸進袋子裏想摸出幾顆糖豆,卻被夜末一個眼神給嚇得趕緊收回手,訕訕一笑。
夜末拉著我不安分的小手,一邊往前走一邊說:“舌頭疼了就先別吃,待好些了再吃。”
“哦。”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抬眼望向夜末認真地問:“哥,你為什麽不喜歡吃糖豆呢?糖豆這麽好吃!”
夜末溫柔一笑,道:“傻丫頭,你忘了,我不喜歡吃甜食呀!”
他的話讓我眼圈泛紅,心裏暖暖地一陣感動。
雖然夜末嘴上這麽說,但是我心底很清楚,他知道這些糖豆是摳門的酒鬼爺爺做的,一個月隻送我九十九粒。從小到大,他總是擔心糖豆不夠饞嘴的我吃,所以他都沒有吃過糖豆,一粒也沒有!
傻夜末,你以為你編個借口就能騙過我麽?別忘了,我們可是雙生子啊!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噠噠”馬蹄聲,聞聲回頭,隻見遠處幾名黑衣男子各騎一匹黑馬狂奔而來,黑色之中的那一抹白分外顯眼。
高大俊美的身形,純白光亮的皮毛,矯健的身姿,黑亮的眼睛,耀眼得讓我兩眼放光,心頭一陣狂喜。
抬手指著遠遠奔來的那抹白色,我抑製不住心底的激動,大聲地對夜末說:“哥,我要那匹白馬!”
聽到我話語裏的興奮,夜末回頭,剛好見到馬隊從我們身邊經過。
“是匹不錯的馬。”片刻之後夜末認真地總結。
“哥,咱們去把那匹馬買了。”
“買馬?”夜末疑惑地望著我,“怎麽突然想要騎馬了?”
“你不覺得騎這樣的一匹馬很酷很拉風嗎?”我癡癡地望著漸漸遠去的白馬下意識地反問。
“但是,你不覺得奇怪麽?”
“什麽?”
“那匹白馬沒有人騎。”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像是哦。”
夜末眨了眨眼,問:“這說明了什麽?”
我也眨了眨眼,答:“說明了那馬還沒有主人。”
額頭被他輕敲一下,我不滿地嘟起嘴:“幹嘛打我!”
“說明那馬的主人不一般,沒人敢騎!笨咯!”
我雙手叉腰,滿不在乎地說:“管它主人是誰!隻要是我夏淺曲看上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夜末無奈地搖搖頭:“都是被幹爹們給寵的!”
我眼珠一轉,俏皮地吐吐舌頭,拉著他的手撒嬌道:“其實我知道,最寵我的人,是夜末哥哥!”
夜末怔了怔,隨即清咳一聲:“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去幫你搞定那匹馬!”
我甜甜一笑:“馬我自己搞定,哥你幫我搞定它的主人就行!”
夜末無語地瞪了我一眼,但最後也隻能輕歎口氣。
見到夜末妥協了,我立即討好地說:“夜末哥哥,一會咱們找家客棧,我請你吃大餐!“
白了我一眼之後夜末苦笑著說道:“誰請誰還不一定呢!”
我偷偷一笑,隨即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道:“這都被你猜到了,我還混什麽!”沒等他開口,我聳聳肩一臉得意地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我請你不就是你請我!咱們倆,誰跟誰呀!對吧!”
夜末揉了揉我的額頭,無奈地說:“對,我們夏大小姐說什麽都是對的!”
沉吟片刻,夜末突然一臉嚴肅地補充道:“不過曲兒,這裏是藍羽,咱們還是低調點。”
我一臉不屑地說:“藍羽又怎麽了?鈺爹爹都不敢拿我怎麽樣!”
夜末無奈地長歎口氣,好心地提醒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太張揚了被鈺爹爹知道我們到了他的地盤,我們鐵定會被揪進宮裏陪他呆上十天半個月!”
我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對啊!我們這可是離家出走!如果真被鈺爹爹知道我們來了藍羽,肯定被關在皇宮裏出不來啦!”
“這才反應過來啊!”
我嘿嘿一笑,立即拍馬屁道:“還是夜末哥哥最聰明!”
“那匹白馬還要不要了……?”
掙紮了許久,我重重地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說:“與自由相比,馬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