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麽玩笑?”左老頭氣呼呼的敲了一下方蘭生的腦門,怒道:“小日本打過來的時候沒放一槍一彈,不到三百個人就把騰衝占了,炸騰衝的是咱們國軍!”

“那是,那是。”方蘭生捂著腦袋陪了個笑,他讀書不多,知道的事情也有限,一下子鬧了個大笑話不說,似乎還惹急了自己的財神爺,真是大為不妙。

左老頭長歎一聲,頓時沒了再看下去的興趣,轉身就往大路上走,這可極壞了方蘭生,這人的好奇心一起來,那就跟十萬隻螞蟻在身上爬一樣,癢的很,更何況,這還關係著一條大大的財路,他趕忙跟了上去,媚笑著說道:“老先生,老先生,您別生氣啊,我這不是家裏條件不好,沒怎麽上過學嘛,您,您就行個好,給我講講吧!”

左老頭看了看一臉求之不得,可惜巴巴的方蘭生,又看了看遠處高聳的騰衝縣城,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子彈殼來,拿在手裏,看了許久,才抬起頭,緩緩的說出一段往事來。

這左老頭其實算半個騰衝人,隻不過當年遠征軍在此的時候,他年歲還小,記不得事情,但他爹卻是個小有名氣的翡翠師傅,他這一身的本事,也是這麽得來的,當年國家危難,一敗再敗,四二年遠征軍潰敗之後,日本人入寇雲南,騰衝這個戰略要地自然也遭了日本人的毒手,他爹的營生做不下去,眼見著日本人殺燒搶掠,無惡不作,心中氣憤,就參了軍,四四年的時候,遠征軍第二十集團軍強渡怒江,反攻騰衝,他爹就是其中的一員,從此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枚子彈殼。

反攻之時,炮火衝天,又有盟軍戰機相助,但日本人的烏龜性子卻是尺寸必爭,一番激戰之後,騰衝屍橫遍野,幾乎被夷為平地,騰衝四座城門被炸塌了三座,而重建之後的騰衝縣城,布局大變,整個縣城平移了一大截,數十年後,當年的繁華之地變成了荒野,而人們再也不記得那些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故事,左老頭這次來騰衝,一是為了給殉國在此的父親倒一碗老酒,這第二,就是想靠著挖邊角料的錢,來給遠征軍修一修墳。

“這樣說來,那些邊角料,就在這城郊了?”方蘭生別的沒聽進去,但這騰衝縣城移位的事情卻記在了心裏,聽左老頭說完,忍不住問道。

“也不會太多,我看騰衝縣誌,早些年這片地方多是酒肆,商鋪,打磨翡翠的手藝人卻隻有幾戶,我爹當年給我說過,這幾戶人家都是祖傳的手藝,幾百年下來,留下的東西應該不少,隻要挖到一點,這次我就沒有白來了。”左老頭答道。

“那咱們什麽時候動手?”方蘭生摩拳擦掌的說道,這早一天開工,可就早一點發財啊,另外,真要動手的時候,這左老頭少不得交代地點,要是能打個時間差,先去找找,說不定一下子就發了。

“這個還得看你。”左老頭盯著方蘭生說道。

“看我?為啥?”方蘭生不解的問道。

“我認識幾個人?難道要我老頭子去街上擺地攤不成?總要找些買家壯壯聲勢,眼見著三月將至,到時候少不得有些財主過來請掌眼師傅,我雖沒錢賭石,卻也有些興趣去看看,要是給人請了去,拿別人的錢去賭,豈不是又刺激又安全,我也知道,這掌眼師傅得有名氣,所以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我也揚名立萬一把,一舉兩得,不亦樂乎?”左老頭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說道。

“這個,這個,您說的是……”方蘭生鬱悶極了,這老頭一會哭,一會笑,真是個怪胎,除了沒口子的答應,他卻還真是無話可說。

話雖如此,方蘭生卻也樂得張羅,雖然同時掮客,但級別卻是放在那裏,人脈這種東西,並不是看年紀的,這就是為什麽方蘭生在這行廝混了十幾年,卻隻能充當一個低級的導遊的原因,這是個機會,如果這左老頭真的挖出東西來了,那麽,不用他跑,求上門來的買家絕對可以踏破他家的門檻。

其實這事簡單的很,翡翠生意大火之下的真相卻是愈發枯竭的貨源,這個行當裏,不論實力大小,但凡是有貨,都是想吃的,這就是為什麽雖然每年的出口量雖然不斷下降,但翡翠的交易額卻在節節攀高的緣故,有價無市,或許就是現在翡翠市場的真實寫照,況且官房大酒店能有今天的地位不是白來的,要知道,那裏麵可是常住著一批翡翠商人,平時方蘭生去敲門,人家一聽是來拜門的,二話不說,趕人關門,可如今,情況卻翻了個個,方蘭生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如果不是左老頭,或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騰衝,竟然也是個有名的人物,居然隨便是個什麽人,都有他的電話。

“左老,事情已經給您辦好了,要貨的人,可都等著您開挖呢,人手,機器,工具也準備好了,您看,咱們是不是今天就去一趟,要是拖得太久了,難免夜長夢多,那些買家也等不及啊!”方蘭生一早就敲開了左老頭的房門,低眉順眼的說道。

“嗬嗬,這麽快,好,好,好,你小子做的好。”四個好字說完,方蘭生手上就多了一把票子,這讓方蘭生愈發堅定了自己跟對人的信念,這還沒幹什麽呢,就是幾千,要是幹成了,那還不是十幾萬?

方蘭生一路討好著,跟著左老頭出了城,到了地方,不由的心中大罵這老王八奸猾狡詐,他這兩天也跟著左老頭看了許多地方,但凡左老頭用心考量的地方,他都悄悄的記在了心裏,打算真要是挖出東西來,就把消息賣出去,他並不是不想自己幹,可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是未知,這地底下有沒有料子,還兩說呢,硬著頭皮不要臉幹一票沒什麽,可萬一沒有東西,不光到嘴的鴨子飛了,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而賣消息則大為不同了,隻要做做樣子,把周邊挖上一挖,人們隻會認為這是個跟風的,可左老頭倒好,真正開挖的地方,都是那些不著他待見的小角落。

按照左老頭的吩咐,工程分為三個部分,挖掘機先挖開地表的雜土,見到磚石廢料之後,就由工人出麵清理,最後才是他上陣,揀點廢料裏麵可能存在的邊角料,不得不說,方蘭生的活做的不錯,一行人出城的時候,後麵就跟了不少聞訊趕來的各色買家,等到左老頭祭過老爹之後,工地附近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有了,有了!”隨著挖掘工作的進行,人們發出一聲歡呼,左老頭得意洋洋的拿著一塊東西從坑裏爬了出來,接過方蘭生遞過來的水桶,就清洗了起來,方蘭生目不轉睛的盯著左老頭手裏那塊烏七八糟的石頭,眼睛裏金光閃閃,滿臉都是欣喜,隨著泥垢的掉落,石頭的樣子也愈發的清晰起來,清亮似冰,冰清玉瑩,拳頭大小的一塊,一看就是好貨。

“冰種啊,了不得啊,這一塊少說得二十萬啊!”在場的行家很多,不少人就站在左老頭身後,見識遠超方蘭生,一眼就認了出來,順帶著連估價的活都幫著做了。

“老先生,這個,我要了,二十五萬怎麽樣?”旁邊一個年輕人上前一步,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搶先說道。

“唉,唉,這是我先發現的!”那個報價的行家叫道。

“你們談,你們談,東西我給小蘭拿著,你們看好了,誰出的多我就給誰。”左老頭眯著眼睛,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笑道。

“小蘭?”方蘭生一愣,手裏突然多了個東西,才明白過來自己這個大老爺們就是小蘭。

“先給我看看!”那個行家搶了個先機,一把抱住方蘭生,把其他人攔在了外麵。

“這個……”行家臉上一陣抽搐,邊角料不像賭石,能夠以小博大,這種東西,雖然比正常的料子便宜一些,但也是明擺著的,這麽大一塊,二十五萬,已經是薄利了,要是再高,可就要陪了。

“二十八萬!”那個年輕人雖然黑不溜秋,卻是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嘴巴一張,就讓周圍幾個躍躍欲試的人沒了念想,二十八萬,已經到頂了,如果師傅手藝不行,切不出更多的件兒來,還要倒貼不少。

“二十八萬,還有沒有了?”方蘭生終於嚐到了出頭的滋味,使勁吆喝了一嗓子。

“傻子才買呢!”

“沒了,沒了,誰願意要誰要!”

眾人議論紛紛,有些還好奇的往年輕人身上看去,想看看這是誰家的敗家後生。

“那這塊冰種料子,就是這位先生的了!”方蘭生又是一聲咋呼,轉手就從包裏掏出一份合同來,問道:“您是怎麽付啊?”

“這……”年輕人掏出一本支票來,問道:“這個行不行?”

“這個真不行,我們老板隻要現金。”方蘭生搖搖頭,現在騙子這麽多,不是知根知底的,可不敢收支票,人民幣還有假的呢,何況左老頭說了,自己玩不轉支票什麽的,還是相信眼見為實的現錢。

“那可怎麽辦啊,我身上就兩萬塊錢……”年輕人這下急了。

眾人哈哈大笑,這才都想起來,誰身上都沒這麽多錢啊,要想交易,還得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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