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方封疆大吏,任誌強這個人的確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不貪不拿,住的是省裏分下來的房子,用的是早就過時的老家具,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家裏除了滿滿一牆的獎狀之外,隻有一副他自己寫的橫幅掛在大廳之中,每當有人求到他那裏的時候,他總會指著那橫幅上的八個大字笑而不語。
儉以養德,靜以修身。江蘇省大員任誌強的生活,就是這樣的,起先有好事之人造謠說,任誌強這是欲蓋彌彰,別看家裏連個液晶電視也沒有,但那些老家具,可是實打實的老物件,正宗的黃花梨,舊是舊了點,也是明朝的東西。任誌強對此一笑了之,甚至懶得辯解,那時候中紀委接二連三的接到舉報任誌強貪汙枉法的信件,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話說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幾個負責的領導琢磨來琢磨去,還是動了查他的心思。
結果自然讓人啼笑皆非,整件事也有些戲劇性,那個舉報人也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聽說中紀委要查任誌強,竟然找到了一個負責人的電話,捏著嗓子出了個餿主意,說:“你們要查最好突然襲擊,這任誌強老奸巨猾,聽到風聲,必定會轉移贓物。”
那個負責人深以為然,於是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從北京飛到南京,連夜敲開了任誌強家的大門,甚至還帶了幾隻全聚德的烤鴨,那是極為尷尬的一夜,幾個中紀委的領導現在想起來,都會麵紅耳赤,狠狠的詛咒那個生孩子沒屁1眼的舉報者,任誌強問心無愧,坦然的如同一個謙謙君子,倒讓幾個突擊上門的紀委領導突然有了一種小人的感覺,那兩個專家更是不給麵子,捏捏看看,一個不小心,還給人家拆下一隻扶手來,兩個專家拿著那根已經朽爛不堪的扶手,大眼瞪小眼對視半天,翻著白眼說:“孫主任,東西是老東西,不過還沒我家馬紮料子好,都爛成這樣了,就是賣柴禾人家都不要啊……”
這件事無疑給任誌強帶來了極大的好評,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沒幾天就鬧得全省皆知,加上任誌強的確是個好官,辦過許多實事,江蘇還沒有哪裏是他沒去過的,基層的老百姓親眼見過他的人也是數以千計,誰讓任誌強當年不得誌的時候天天到處做小科員呢,如此一來,任誌強竟然一下子有了青天的名聲,錦旗花籃堆滿了省政府的大門,就連他老婆劉翠花被信訪辦的保安打了之後,也沒人落井下石說什麽狗咬狗之類的風涼話,反倒是有許多人自發到劉翠花所在的醫院去探望。
做官做到這個地步,任誌強覺得自己已經很滿足了,他隻要小心翼翼的走下去,過幾年,到中央去做個部長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靜靜的耐心等待。
這是2010年的最後一天,下午一點鍾的時候,任誌強就早早的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到了年底,總是最忙的時候,但任誌強卻感到,很煩。
這煩惱來自於劉翠花,那幾個打人的家夥很快就被查了出來,任誌強起初還以為這是公安局嚴打不厲,把幾個相關的幹部叫來痛罵一頓,等到查明之後,才知道打人的竟是自己親信的手下,張正義的才幹他是知道的,一個農民的兒子,在任誌強的心中,張正義向來是個有良心的好官,但所有的證據都在表明,這件事,就是張正義幹的,而且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任誌強想保張正義,所謂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何況他任誌強的一條命還是張正義救下的,但劉翠花卻不答應,“他救了你一條命,你就要把老婆的命還給他是吧?你這死老頭子要是敢這麽做,咱們就斷絕關係!”
“也罷也罷,隨你吧,我不見他就是了!”老婆孩子鬧的不像樣子,在醫院裏哭哭啼啼,異口同聲的要和任誌強斷絕關係,讓任誌強煩躁極了,索性一揮手放之不管,讓張正義聽天由命去吧。
回到家裏,連寫了幾張大字,卻始終無法抑製心中的煩躁和不安,任誌強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毛筆一扔,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家裏生氣,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老任,上次我給你說的那個瘦金趙,今天來了,有沒有時間,過來看看?”一個沙啞的男聲從電話裏傳來。
“什麽?”任誌強臉上一陣狂喜,跳了起來,激動的問道:“你是說那個趙孟德嗎,你,你竟然請到了趙孟德,天呐,怎麽不早說,我,我都沒準備!”
“哎呀,我說你這個大忙人,我哪找得到你啊!”那男人笑著抱怨道。
“這個,嗬嗬,好,我馬上到!”任誌強自嘲的笑了笑,這陣子忙張正義的事情,的確讓他焦頭爛額,弄的裏外不是人,趙孟德的事情卻真是給忘記了。
靜以修身,修身不單單是靠結廬自居,隱身山林,悄然無事才能達到的,況且身為一方大員,想要靜下來,那簡直是不可能的,這個靜字,真正的含義其實在於心境,心中霍明,自然萬事皆靜,而書法,正是修身靜心的不二法門,任誌強早年仕途多舛,常常讀書勵誌,在省裏頗有才名,書法也是極好的,但畢竟是個自學出身,雖然寫的一手好字,但和真正的名家相比,還是差了許多,這些年有了條件,心裏也起了好好練習的念頭,隻是一直苦於沒有門路,雖說加入了書法協會,但認識的那些人,水平說白了,和他也隻是半斤八兩,切磋互捧沒有問題,想要再進一步,卻是難上加難,那些真正的書法大家,身上頗有一些讀書人的酸丁毛病,見到他這個官,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想要求教,人家也隻會萬般推辭,隻有這個趙孟德,是個異數。
趙孟德此人,說好聽點,那是平易近人,隻要你去找他,就會指點一二,說難聽點,就是個錢串子,官迷,仗著一手瘦金體天下無雙,每日裏都混在名利場裏,仗勢欺人,雖然聽上去這人極為好請,如果不是新年將至,趙孟德回鄉省親,書法協會的人才請到他上門指點,平時像任誌強這種封疆大吏,趙孟德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人家天天結交的都是北京的大官,哪裏看得上一個省裏的官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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