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工第一天,山翎被迫從**爬起來，慢騰騰的吃完了早點，和沈傾依一起去上班。
在車裏,山翎抱著安全帶睡得迷迷糊糊，沈傾依看她困成這個樣子也頗為無奈,一邊平穩的開著車,一邊好奇的問道：“你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嗎，怎麽困成這個樣子？”
山翎閉著眼睛說：“這叫上班綜合征。”
沈傾依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學來的新詞匯，冷不丁的愣了愣,才笑道：“你覺得在我麵前說這個好嗎？”
山翎這才睜開眼睛,傻笑了兩聲說：“依依別那麽認真嘛,我就是發發牢騷,並不是真的不想上班。”
她把昨天晚上大半夜收到方苒信息的事情跟沈傾依說了一遍,還說了今天晚上她想請沈傾依和山翎吃飯的事情。
沈傾依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她隻是平靜的等著麵前的紅綠燈，過了好久才說：“你想去嗎？”
“我不知道……”
山翎靠在車框上,情緒低落的說：“方苒說要離開這裏，我還是很舍不得她的,難得有個朋友就要這麽離開了。可是，宋小姐和她的矛盾好像還挺深。”
山翎不太明白,為什麽會有的人感情那麽複雜。
在她的眼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一邊喜歡又一邊不喜歡。
山翎雖說幾乎從小就是用人形來生活的，山雀村裏的人也幾乎都是這樣，可大家本身還是山雀，還是一隻性情單純的小動物。
她無法理解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為什麽會這麽複雜。
“我不知道應該勸說方苒什麽,她這樣做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我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麽她們會走到這一步。”山翎望著沈傾依，認真的問道：“難道說，喜歡也是會變的嗎？”
沈傾依看了她一眼，繼續開著車說：“沒有什麽感情會一成不變，人本身就是一種善變的動物。”
山翎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窗外。
人是善變的。
山翎記住了這句話，原來人跟鳥果然是不同的，她忍不住幽幽歎了口氣。
沈傾依用眼角餘光打量著身邊的人，她還是頭一次在山翎的臉上看到那麽心事重重的表情，卻
也沒有多說什麽。
總有那麽一些事情是用嘴解釋不清的。
倆人很快就來到了中央公園的停車場，沈傾依停好了車，和山翎一起往咖啡廳走去。
“今天你就不用站櫃台了。”沈傾依對山翎說：“你的腰還沒有全好，就坐在後麵的更衣室裏盤點一下賬目吧。”
“這樣好嗎？”山翎摸了摸自己的後腰，說：“我覺得我上班還是沒問題的。”
“不用勉強，半個月不出門，傷好不容易好了一點，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太逞強。”
“……好吧。”
兩個人閑聊著，就已經來到了咖啡廳門口。
此刻大門緊鎖，山翎探頭望了一眼，衝沈傾依偷偷笑道：“難得啊，諾諾也會遲到。”
沈傾依掏出鑰匙開了門，笑道：“那我們先開始忙吧。”
半個月沒有開業的店裏已經開始落了些浮塵，沈傾依沒有讓山翎幹重活，隻是讓她把門口和店裏的綠植澆一下水。
山翎正給半個月沒有澆水的綠植們補充水分，就看到諾諾穿著一件白色的小褂，跑的小臉通紅。
“小翎，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諾諾跑到山翎旁邊掐著腰喘了幾口粗氣，才無奈的說：“第一天開工就遲到，店長肯定罰我錢。”
山翎笑了笑：“你難得遲到一次，依依不會怪你的。”
諾諾也跟著笑了笑，喘勻了才說：“我先進去打掃衛生了，外麵冷，你也別穿那麽少在外麵澆水，快點進來。”
山翎應了一聲，挨個把外麵的綠植都澆好了水，這才推門進入咖啡廳。
暖氣已經打上來了，整個一樓都是暖烘烘的。
沈傾依和諾諾一人一個小水桶開始擦桌子擦櫃子，不到半個小時就把一樓打掃的幹幹淨淨。
十點多正是不少人補充咖啡的時候，沈傾依就讓諾諾回去泡咖啡，她一個人去二樓打掃衛生，隻留山翎一個人在樓下。
把打包好的外賣訂單交給來取件的小哥，山翎才揉了揉腰。
諾諾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了過來，摟著山翎的腰就笑道：“哎呀哎呀，這是怎麽了？半個月不見，小翎你的腰怎麽回事？”
山翎不明所以的看著她，說：“洗澡
的時候在浴室摔了一跤，然後在家趴了半個月。”
諾諾原本還想開點橘色玩笑，一聽到這麽慘的故事頓時同情起來：“半個月？那你放假都沒有出去玩麽？”
“沒有。”山翎搖了搖頭：“醫生說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還是需要臥床休息，所以放假期間我哪裏都沒去。”
“好可憐啊。”諾諾同情的看著山翎：“我還以為……”
山翎不解的看著她：“以為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諾諾看著沈傾依從樓上下來，就笑著說：“我先去後麵忙，你也別一直站著，偶爾也要休息一下。”
“好。”山翎笑道：“你去忙吧。”
收回了目光，山翎才發現沈傾依不知道何時站在了櫃台前，一雙黑亮的眸子正在悄悄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
山翎好奇的詢問著。
沈傾依搖了搖頭，說：“我剛剛在想，你今天早上在車上跟我說的事情。晚上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給方苒送行吧。”
山翎微微愣了愣，才點了點頭：“好，那我跟方苒說一聲。”
敲開了方苒的微信頭像，山翎發現方苒的朋友圈全部清空，甚至連頭像都換了一張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風景照，點開發現似乎是一個雪景。茫茫白雪中隻有灰白的霧氣，地上淩亂的腳印和空靈的山穀，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這好像是方苒自己拍的，但是景色裏除了腳印之外，並沒有出現任何一個人。
山翎知道方苒這是打算徹底結束之前的人生，心中不免有些難過，可還是把沈傾依的想法編輯成文字，發送給了對方。
方苒一直都沒有回複，對話框始終很安靜，直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方苒才回了一個消息。
山翎在手機一響就趕忙拿了起來，她看著上麵方苒回複的信息，頓時睜大了眼睛，轉頭對沈傾依說：“方苒說今天晚上就要走，想在附近見上一麵，要給我們個東西。”
沈傾依此刻正在打單子，聞言手便是一頓，回過頭看著山翎。
“讓她來店裏吧。”沈傾依繼續擺弄著麵前的機器，對山翎說：“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安靜。”
五點鍾，咖啡廳暫停營業，沈
傾依把一樓絕大多數燈都關上了，隻留下靠近櫃台的幾盞照明燈。
昏黃有格調的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穩感，它垂吊在天花板上，在櫃台和旁邊的桌椅上空形成了一道圓形的光亮。
等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山翎和沈傾依才聽到咖啡廳門口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方苒裹著一件黑色的棉衣，她依舊帶著那副黑邊框的眼鏡，此刻鼻尖被凍得通紅，帶著一身冷風站在門口，每呼出一口氣都帶著白色的團霧。
“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方苒身邊還拉著一個銀色的行李箱，那行李箱很大，都快到方苒的腰部了，裏麵似乎也裝了不少的東西，看著格外沉重。
山翎趕忙跑過去幫她拖行李箱，不小心碰到了方苒的手，發現對方手冷的像冰塊一樣，一點溫度都沒有。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山翎意外的看著她，把方苒帶到旁邊的一張四人桌前，對她說：“我去給你倒杯熱水暖暖身子。”
方苒笑了笑，用發白的嘴唇說：“謝謝你。”
沈傾依則平靜的看著方苒，看著對方穿著的衣物，和她臉上的神情，甚至透過了對方的雙眼看到了方苒心底的情緒。
她沉默了好久，才說：“怎麽突然要離開了？”
方苒坐在椅子上，搓了搓自己的手，說：“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義，這個城市已經容不下來我了，所以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說完，從行李箱中掏出一本書，從桌子上推到了沈傾依的麵前。
那本書沈傾依非常眼熟，正是當初方苒從自己這裏換過去的《最長情的告白》。
山翎端著熱水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方苒把那本書推給了沈傾依。
“沈小姐。”方苒凝望著那本書，就像是看著自己愛了很久的戀人，眉眼中都是止不住的暖意，可她還是抬起頭看向了沈傾依：“當初你給了我機會，讓我重新拿回了這本書，可也因為這本書，讓我和宋清嵐徹底做不成了朋友。”
方苒語氣很平靜，她說：“其實，如果我在十年前就跟宋清嵐說清楚的話，就不用浪費那麽多時間，也不用滿懷期待的在她身邊十年了。”
最長情的告白是陪伴，而方苒陪伴了宋清嵐十年的時間，換來的結局卻始終沒有變。
有些事和人，無論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的。
方苒也是最近才明白這個道理。
“不是說我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回報，也不是說我喜歡宋清嵐，她就一定非得喜歡我。”方苒訕訕的笑了笑，低著頭在昏暗的燈光下，輕歎道：“這本書，還是沈小姐留著吧。”
空氣中淡淡的光斑忽明忽暗，它照在方苒的頭頂和後背，把她的影子脫得很長很安靜。
水，方苒並沒有去喝，她深深看了一眼山翎，隻走過來給她一個擁抱，便又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走進了黑夜的冷風中。
山翎看著方苒消失的背影，又轉過頭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書，忽然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