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猜想,出口的關鍵,應該還是圖卷上所畫的那座山,以及山上那座古廟。

隻是這平原周圍遠方都是連綿不絕的山脈,本少爺怎麽知道那該死的古廟到底是在哪一座山峰上麵?難道一個山頭一個山頭找下去麽?

本少爺可沒有那麽多時間浪費在這鬼地方!

正當他逡巡猶豫之時,腳下猛地一顫,整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巨力拋離了地麵,隨後地下兀然響起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

秦言第一時間伸手去拔劍,卻摸了個空,當即臉色一變,狠狠咒罵了一句,無可奈何地朝正在轟隆隆震動的地麵上墜去。

這該死的圖卷,把他的神識吸進來,卻沒帶上武器,這不是故意整人麽?本少爺隻會禦劍,卻不會禦風!

巨大的震響接連不斷從地下傳來,仿若巨龍翻身,一眨眼的時間就已製造出無數道溝壑和裂穀,遍及整個平原,如同浩劫來臨般的景象。

秦言腳下的土地在不住顫鳴中上升,不時還有土屑迸裂飛濺。他兩腳連連踩在濺起的土屑上,低頭看去,隻見大片草地像被千百頭耕牛犁過一般,淩亂不堪。幸好這地震雖然劇烈,不過去得也快,等秦言飄然落地的時候,土地已經恢複了平靜,雜草和土塊都被拋開,隻留下一片片打磨光滑的齊整的石頭地麵,讓他踩在上麵,還覺得有些滑膩。

“原來草原之下,埋藏的是這種石磚地麵!剛才的地震難道是在提示我?劍法莫非就在附近?”

聽聞著耳畔呼嘯刮過的風聲,秦言舉目眺望,發現周圍都是這種棱形的石塊,像是一塊塊方磚,不過每一塊都有五六丈長寬,巨大無比,如果豎起來的話,一塊就是一麵城牆。如果誰能用這種方磚鋪地的話,那也隻能是傳說中的神仙了!

他不經意瞟見更遠處的時候,突然發現遠方的那些山頭都好像矮了一些。難道剛才的地震把山峰都震塌下去了嗎?

不對……他再仔細看的時候,便更加清晰發現,那些山峰還在繼續變矮,好像遠處的地麵都在塌陷,讓山脈都沉淪下去了……

也不對!

秦言驀然抬頭,便看見黯淡天空中的烏雲,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不是山峰在塌陷,而是他腳下的土地在上升!越來越高,越來越快,他感受到迎麵吹來的勁風,也越來越淒厲,越來越寒冷。

‘這家夥要帶我飛天?這,這到底是什麽見鬼的世界啊……’

他跺了跺腳,叫起來:“老兄,你還要飛多高?不怕一會兒掉下來摔死嗎?”

意想不到的是,腳下那片沉寂的地麵,竟然有了回應。

那是一聲沉悶的吟嘯,傳蕩到他耳中時,就如驚雷在腦中炸響,嗡嗡顫鳴,他整幅身子骨都隨之像打擺子一樣抖動起來。

他悶哼一聲,穩住體內震蕩的氣血,吐出一口濁氣,歎道:“好大的嗓門!”

這感覺,好像是一頭碩大無匹的巨獸在腳下吼了一嗓子,若是換了個修為差點的人,恐怕苦膽都給吼出來了。

即使是他這位天元宗師,也是心魂劇震,久久不能恢複。

秦言心緒未平,隻聽腳下又傳來一聲悶吼。這一次更加高亢,天地為之一震。他隻覺耳膜一陣劇痛,便暫時失去了聽覺。

這下清靜了……

他這般想著,心中突如其來地一陣悸動。毫無征兆也莫名其妙,可是卻讓他緊張不已,驀然起身朝空中望去。

那是一股浩然無匹的劍意,毫無征兆地出現,瞬間就充塞了世界,爆發到極致。那是從九天直落撕破蒼穹的金色雷霆,也是震裂大地噴薄千裏的滾滾熔岩,可哪怕平生所見最壯麗的景觀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秦言所立的這千裏土地就像紙糊似的裂開一道缺口,純正浩瀚的劍氣狂湧而入,天與地整個都翻轉過來……是真的翻轉過來了!

秦言的腳下一下子懸空,看見整塊土地從他身側翻過,又到了頭頂。他吃了一驚,可不想成為第一個摔死的天元宗師,趕忙伸手去抓頭上的石塊。卻隻覺五指一痛,隻在石頭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爪痕,根本無法扣入其中。

“我的娘!這什麽石頭,這麽硬……”

眼看著身體就要往下墜去,幸虧他眼疾手快,施展神足通瞬間掠過幾丈距離,抓住了石塊相接處的裂縫,才沒真的摔下去。

這時他的聽覺終於恢複,沉寂的世界裏一下又貫入雷霆,隻聽一陣陣淒厲憤怒的龍吟怒吼,他攀附的土地也隨之扭擺、顫動,像劇烈掙紮的蚯蚓。而在這般劇烈的震動中,他則更像是像洶湧怒濤中苦苦掙紮的小舟,隨時都會被拋飛下來。

高空中那劍意再度出現,在短短刹那之內完成了從初綻鋒芒到攀至頂峰的全過程,一道浩然劍氣貫穿了扭曲的空間,仿佛層雲之後的閃電裂開蒼穹凶猛地劈下,將秦言身處之處照耀成一片慘白的世界。

‘這人不會是衝我來的吧?’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劍氣已一瀉而下,秦言眼中的世界陷入完全的渾濁。以他的目力,連這一劍帶出的光芒也無法承受。

他的意識陷入虛無之中,渾渾噩噩片刻後,才再度覺醒,隻覺耳畔風聲疾嘯,他的身體正從萬丈高空往地麵墜去。

那股橫亙在天空的龐大劍意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中,看見一頭占據了半邊天空的巨龍,從身軀中間斷成了兩截,就在自己頭頂上,跟著往下墜來。

他驀然醒悟過來:難道我剛才所站的土地,其實就是這頭巨龍的身軀?那六丈長寬的石塊,就是龍的鱗片!

從萬丈高空墜下,他倒還有閑暇思量這種事情,是因為心中本能地感覺到,本少爺不會死在這裏。

然後,他腿部一緊,下墜的趨勢停止,定睛看去,就見一道人影站在自己身前,將自己倒提起來。

那人一襲白衣,看不清麵目。倒不是他臉上有什麽遮擋,也沒有宮雲袖那般的陰影,秦言能夠清楚地看見他的五官,卻就是不能生出一個完整的印象來。

真人無相。這便是無衰無劫、與天同壽的合道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