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單手抱起忻仙,健步如飛,一溜煙地跑回客棧,在大堂裏的人都沒看清人影的時候,就一口氣衝到了自己房前,推開門閃身而入。

然後他看著滿屋子的人,說不出話來了。

玉寒煙、宮雲袖、陸瀟湘、小竹、白浪,全部都在這裏,所有人都望著他懷裏抱著的滿身酒氣的女孩兒,一時間鴉雀無聲。

“咚!”秦言肩膀一鬆,忻仙摔在了地上。她低呼一聲,爬起來揉了揉眼睛,道:“離開鎮子了嗎,這是到哪兒了?”

秦言看著玉寒煙的臉色,沒等她開口,就趕忙說道:“誤會,這絕對是個誤會!”

玉寒煙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地上的女孩,沒有說話。宮雲袖卻嗤地一笑:“秦師兄,你抱著一個喝醉了的女子進來,神色又如此鬼祟,到底是想幹嘛呢?”

秦言道:“她隻是恰巧喝醉了而已……”

“然後你適逢其會?”宮雲袖眯著眼嘖嘖道,“秦師兄,這可是天賜的緣分呐!”

這時候忻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掃了屋裏幾人一眼,嘴裏咕噥幾句,又一轉身抱住了秦言手臂,含糊不清地嚷道:“大叔,你帶我走吧,這裏太吵鬧了,我們找個清靜點的地方……”

“找個清靜點的地方幹嘛?是不是,要做點快樂甜蜜的事情?”宮雲袖不懷好意地引誘道。

秦言瞪了她一眼,還真擔心忻仙神誌不清之下說出什麽石破天驚的話來,順手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到桌子邊,按在椅子上坐下,道:“忻姑娘,就是這裏了,一會兒就仰仗你出力了。”

忻仙嘴裏含糊嘀咕幾句,也聽不清她說了什麽,大體是在表達不滿,然後就一頭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玉寒煙歪著頭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忻仙的睡顏,道:“師弟,你在外邊轉了那麽久,就請來了忻姑娘一個?”

“還有柳姑娘和葉姑娘,她們一會兒過來。”

“怎麽都是女的?是不是還要林姑娘和慕姑娘?師弟,你在外麵這麽久,不會光隻注意認識漂亮的女孩子了吧?”

“哈哈,怎麽會呢!”秦言打量著玉寒煙神情,陪笑道,“我還知道幾個很有信譽的鏢師,現在就去請他們過來。”

秦言走後,屋中氣氛又變得跟原先一樣怪異了。幾人瞅著伏在桌上悶頭大睡的忻仙,一時默然。

醉夢中的忻仙,臉蛋彤紅,像個精致的布偶娃娃,然而又衣衫淩亂,表情虛弱而哀傷,眼角還殘留著淚痕。怎麽看,都像個普通的為情而傷的無助少女。

但小竹和宮雲袖幾人都知道,這位看起來需要人嗬護的可憐小妹妹,當她睜開眼時,又是怎樣一個令人頭疼的角色。

唯有白浪不曉得這一點。他聞者忻仙身上的刺鼻酒氣,疑惑地問道:“這女孩就是秦大哥請來的幫手?”

“嗯。”玉寒煙微笑道,“別小瞧她,她是很厲害的高手,戰鬥力十分驚人。”

白浪看了看忻仙昏沉的麵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玉寒煙跟這差不多一樣爛醉如泥的模樣,立即露出意會神色,點了點頭,喃喃地道:“嗯,看得出來……”

當天傍晚,如血的殘陽下,李四的店鋪前又懸掛起了另一幅白幡,在晚風中獵獵搖擺。

幡上麵用濃墨寫著:“別光說不練,孫外公在五通廟等你一夜,洗幹淨脖子過來,送你跟周不平團聚!”

字體崢嶸,劍氣嶙峋,在淒冷的夜風中,遠遠透出一股森森殺氣。至少,秦言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他背著雙手,慢慢走開,附近一大群人見他似乎走遠了,迅速一窩蜂圍了上來。

“哇,這字是孫公子寫的嗎?真是超脫了凡俗的境界啊,以我拙劣的眼力,實在看不出這該歸為哪一類字體。”

“想不到孫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字居然寫的這麽醜,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

“噓,當心禍從口出!”

店裏麵的李四喃喃道:“孫公子剛才是在寫字嗎?我以為他在畫畫呢!”

剛剛走過街角的秦言聽到順風傳來的這些話,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了。

‘哼,字寫得好又如何?還不是要死在我劍下!我跟一具屍體鬥什麽氣呢!’這麽一想,他又昂首挺胸地走向前方。

五通廟。

月明星稀,映著一個孤獨的人影。

秦言坐在神龕前,手裏抱著青冥劍,閉目養神。

但的精神卻沒有半點鬆懈,廟外三裏之內,蟲聲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識念。

他相信敵人既然肯下狠手殺死那麽多無辜民眾來泄憤,那麽對於自己針鋒相對的挑釁,他一定回來,並且一出手就必定是有死無生的拚命一擊!

所以即使他覺得自己武技遠在對方之上,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廟門的方向,是坐北望南。

剛從東方升起不久的月亮,被白果兒樹遮擋,隻斜斜地照射著廟前的一小片角落。

一個腳步出現在月光邊緣,光明與黑暗的交界點。他手裏有一把劍,即使在黑暗中,那隱現的光輝也讓人膽寒心顫。

“湛盧劍!”正主來了!

秦言睜開眼睛,一閃身來到廟門口,站在白果兒樹下,眯著眼打量那人。

湛盧劍的光芒太刺眼,他看不清那人的麵貌,不過從身形和衣著來看,應該就是那個華服劍客了。

“喲,你來的真早啊!”秦言用一種跟老朋友打招呼的語氣說道,“一個人來的?”

華服劍客低著頭,用僵硬的語調,一字一字地道:“我來取你的性命。”

“口氣不小啊。”秦言一邊說話,一邊向四周打量,“你的同伴呢,那位裝神弄鬼的道士老兄,怎麽沒來幫你?”

“我一個人足夠!”華服劍客冷冷地道。

秦言的神識也沒感覺到三裏之內有別人侵入的跡象,輕輕鬆了口氣,慢悠悠地摘下了一片白果兒樹的葉子,拿在手上把玩了起來,柔聲道:“劍客先生,你對周不平前輩如此深重的情意,讓我十分敬佩。不像你那位道士朋友,鐵石心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