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吱喀吱,冰層斷裂,雪花迸濺。
冰屑與鬼霧的交界處,劇烈的衝擊令無數怨靈發出淒厲刺耳的哀叫,時刻都有汙濁的靈體化煙消散。但方逸遠的攻勢抵達此處也再難寸進。他催動全身靈力,也無法將戰果再擴大一分。
老鬼之前果然隱藏了力量!
方逸遠咬牙,額頭青筋迸出,握著法杖的雙手開始顫抖,仍隻能維持目前的局麵。
這時候,濃霧中傳來晦澀難懂的頌唱聲,如催命的符咒,一聲聲敲打在他的心頭。老鬼這時候還有餘力發動另外的法術,他所保留的力量根本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宋晴紗也豁出了所有功夫。十餘顆妖界植物的種子從她掌中射出,順著風雪投落到黑暗霧氣深處,變成一株株巨大妖異的奇特花樹,卻在眨眼之間就被數不清的鬼魂怨靈啃噬一空。
那渺渺翻騰的鬼霧,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每一顆細小的微粒都能化成一張猙獰淒厲的麵容,數量多得實在令人絕望。
宋晴紗臉色發白,顫聲叫道:“往生沙……他身上有往生沙!”
往生沙是修煉幽冥道的神器,能夠極大限度地汲取生靈死氣,必要時也能當成法寶打出,製造出一道隔絕生死的堅固屏障。老鬼連這種東西都用了出來,可見也是被逼得無路可走了。不過,如果等他將最後的咒語完成,那勝負的局麵將在頃刻間被顛覆過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再有活路。
宋晴紗看向方逸遠,方逸遠回望過來。兩人目光一觸,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同時撤下攻擊,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逃吧!天塌下來還有浩辰罡、項豐朝頂著,兩個小小的魔門弟子隻需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成。
其他幾人麵上都浮現出茫然之色,他們沒看過魔門典籍,還不曾知曉往生沙的可怖之處。待方逸遠兩人像狂風一般跑遠之後,浩辰罡和項豐朝還有些困惑——不過,他們至少明白,接下來將要麵對的,必然是十分了不得的東西。
就在這時,自遙遠的天外傳來一聲飄渺恢弘的佛音,繼而金鍾齊鳴,仿若萬千比丘尼一起頌唱,一下子蓋過了陰森淒厲的鬼泣,在所有人耳畔嗡嗡震響。
浩辰罡和阮寒麵色齊齊一凜,便知道這是一位佛法高深的菩薩即將蒞臨。兩人對望一眼,都想要趕赴前方激戰之處,然而卻又各自顧忌著對方,隻稍稍猶豫了一瞬,便錯過了最佳的出手時機。
金光大作,燦若星河。輝煌的光幕從天際垂下,勢如破竹地射入黑霧翻騰的最深處,隱隱然一尊丈六高大的佛陀影像在金光中映現,繼而隻聽幽冥中億萬陰魂齊齊哀鳴,連那老鬼也發出淒厲的慘叫,垂死的吼聲在陣陣莊嚴的佛號聲中漸漸消散。
金光來得突兀,去的也快,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恢弘的唱誦聲便歸於平息。浩辰罡等人定睛看去,隻能隱隱看到極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
眼見那人的身影即將消失,阮寒第一個做出反應。
“地圖留下!”一聲怒吼,老人袖中一對銀鉤筆直射了出去,沿途留下的殘影拖出了一條白色亮線,仿若撕裂空間的痕跡。
這一對銀鉤射出,就是流星趕月,奪魄追魂,完全超出了時光與方寸的概念。以前麵那人快到極致的身法,竟也無法完全逃過這不可思議的一擊,隻來得及將身子往前一撲,那道奪命的亮光就已追到了脊後。驟然臨近的寒意令他渾身毛發豎起,瀚血之力盡數聚於背後葉上秋露劍鞘上,就欲硬吃這一擊。
“鏗——”一聲裂響,猝然亮起的金色光芒把方圓十丈的空間映照得纖毫畢現,澎湃的佛力將所有汙濁之物焚燒一空,卻也掩蓋不住中心處那一點銀白色的光亮。
秦言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骨骼斷裂的聲音。
他的身軀被衝擊波掀飛出去,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幾個圈,才一騰身爬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發現窗台邊一束陽光灑在了自己臉上,所有的陰霾揮散一空——幽冥老鬼耗盡心血布下的大陣,就在剛才那陣劇烈的震蕩中宣告破滅了。
銀鉤追魂,果然名不虛傳!
秦言晃了晃腦袋,覺得渾身都十分不好過。脊背上忽有一道森寒冷意升起,他伸手往後一摸,發現葉上秋露的劍鞘已經斷裂開來,再也收束不住絕世妖劍的霸烈之氣,以至於殺氣四溢,第一個就要反噬其主。
‘不妙!’他無暇關注後方的戰局,埋頭匆匆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為何說這裏仍為是非之地?
按理說老鬼殞命,地圖易手,爭鬥已經結束,該是曲終人散之時,大家夥兒也該回去歇息了……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在秦言抵擋追魂銀鉤的同時,後方的戰圈中也見證了另一場生死。
銀鉤脫手,阮寒失去了兵刃,這時就是很好的下手時機,所以浩辰罡動了心。他雖然沒有動作,但臉上一刹那間流露出的神色暴露了他的想法。不過阮寒剛一射出銀鉤就立即恢複了警戒的姿勢,渾身仍不露一點破綻。
很少有人知道,除了一對銀鉤之外,他的那兩隻手也是極厲害的武器。浩辰罡看出了這一點,所以盡管意動,卻也沒有行動。
但浩辰罡不動,不代表其他人不動。當阮寒全神貫注地戒備浩辰罡的時候,他身後地麵上突然浮起一道幽深的黑影,纖白的手掌撩起一大片漆黑的刀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背心刺去。
這種偷襲的伎倆瞞得過別人,卻瞞不了“銀鉤追魂”。阮寒冷哼一聲,頭也不回,輕飄飄地往後拍出一掌,那眾多刀葉便被一股強大的斥力彈開,朝其主人反射回去。宮雲袖沒料到老魔修為竟如此精深,一下就被弄得措手不及,灰頭土臉。
浩辰罡眼中一動,也於這時踏前一步,掌心泛起瑩白色光芒,朝阮寒胸口緩緩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