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和宮雲袖將呼吸放得更緩了,極力將自己和周圍環境溶為一體。那五人中無一弱者,若是被他們發現,秦言兩人恐怕就隻能打道回府了。

這五人都沒有做偽裝,想來是對自己一行人的戰力極為自信。他們在坍塌的牆壁前停了下來,低聲交談了幾句。由於距離太遠,秦言又竭力收斂氣息,隻能隱約聽到了兩句:

“浩辰罡這個蠢貨……”

“時候差不多了,別讓他們等急了……”

然後這五人以十分矯健的身手,先後射入了院牆後幽深的宅院中。

說來也怪,就在這五人進去之後,宅院裏幽暗陰森的感覺一下子淡了許多,夜裏的風好像也不那麽冷了。

秦言和宮雲袖稍稍放鬆了些許。

“那個白衣人好像有點眼熟?”

“嗯,他是聖門弟子,最近一次首席爭奪戰中冒出來的新人,練的也是禦器術,大約有第六重的修為,在這次爭奪戰中排名第九。”

“第六重……”秦言剛下山時的修為就是禦器術第六重圓滿,這白衣人隻比那時的他差上半籌,亦是不可小覷的高手。

秦言又問道:“其他人呢,你認識嗎?”

“那個穿短打的老頭,好像是傳說中的銀鉤追魂阮寒。至於最後那人,我從未見過。”

秦言點點頭。小孟嚐果然不賴,一人就找來如此多厲害的幫手。若自己沒有堅持多留一會兒的話,現在恐怕已陷入兩麵受襲的困境中,那就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秦師兄,我們現在過去嗎?”宮雲袖征詢道。

秦言正想點頭,但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慢慢地搖了搖頭。

宮雲袖也不再出聲。兩人靜靜地待了片刻,就聽見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回是兩個黑衣蒙麵人,都是高瘦身材,腳步迅疾,在牆壁下未作絲毫停留,直接就奔了進去。從他們透漏出的些許氣息來看,也是一流高手,不過比起先前幾個就有所不如了。

宮雲袖再度轉眸瞧來。秦言一揮手,兩人悄無聲息地從草叢中射出,投入到幽深的宅院之內。

進入宅院,像是穿過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眼前景色一變,灰撲撲黃澄澄的色彩錯雜湧來,宅院的輪廓都籠罩上了一層幻影,變得極不真切。

秦言推開一扇門,裏麵卻是無數交錯縱橫的岔路和迷宮,不見半點人影。

秦言有些意外。這時候太陽大概已經出來了吧,按古無之的說法,陰氣森森的鬼陣已經到了最脆弱的時候,為何還沒有被攻破呢?

他心中忽然一沉——七絕叟隻想把自己當槍使,他所說的那一番話,未必就是真的!或許老家夥現在就躲在某個角落裏,等自己與歌行烈等人一並拚個玉石俱焚,就大搖大擺地站出來撿便宜呢!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由於小孟嚐幾人的出現,打擾了歌行烈與老鬼的交手,所以才導致陣法遲遲不破……

正遲疑間,他左手忽然一緊,卻是被宮雲袖握住了。宮雲袖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小心,這陣法可能會製造出幻象令我們自相殘殺,我們不要分開。”

秦言點點頭。當初在圖昭村的鬼霧裏,他就差點被幻象所化的忻仙暗算。兩個人還是互相照應比較好走一些。

前行五步,便來到第一個分岔口。宮雲袖用目光向秦言示意,秦言想了想,道:“筆直向前。”

可是前麵根本就沒有路,隻有一堵牆將前路分成了左右兩道。宮雲袖一陣錯愕,身不由己地被秦言拉著,眼看著就要撞上牆壁,不由低低驚呼了一聲。

“啊!”

她倒不是怕受傷,但不想弄得灰頭土臉的。

這時就見眼前景物一陣蕩漾,好像水中月影被打碎,剝離成斑斕錯雜的光線——就在她一愣神的工夫,兩人已穿過了牆壁,步入到後麵的甬道中。

周圍的色彩光線仍在變幻,隱隱約約顯露出薄紗後真實的宅院場景,不過片刻後又迅速凝視,再度構築成無數岔路交織的迷宮。如此情景,倒跟絕翳術有幾分相似。

秦言腳下不停,拉著宮雲袖繼續往前疾奔。他好像完全不受前方各種岔道、牆壁、陷阱的影響,動作如行雲流水,毫不猶豫地撞入一麵又一麵牆壁,踏進萬丈深淵,衝過梅花尖刀坑,有時候又莫名其妙地躍起折返,而後就見天旋地轉,仿佛山嶽崩塌,大地下陷,整個世界都在混亂中破碎。再一轉身,一切卻已恢複原狀。

宮雲袖緊緊貼著秦言,在一次跳躍的過程中被他攔腰抱起,而後整個身子都倚在了他背上,雙臂箍住秦言的肩膀,似乎緊張得不能自持。

須臾工夫,秦言就帶著宮雲袖從錯綜複雜的迷宮中奔了出來,眼際忽然一亮,呈現在視野中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

大漠落日曠古幽今,風中蕭聲醉人。千年的沙堆,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如同道道古老的皺紋。狂沙在風中飛舞盤旋,呼嘯聲壓得駝鈴嗚咽,蒼涼悲愴的心緒,霎時填滿胸臆。

宮雲袖從秦言背上落下來,理了理心緒,問道:“現在往哪走?”

秦言道:“在這等著就好了。”

“等?”

“嗯。等那位仁兄過來。”

宮雲袖舉目望去,隻見遙遠的天盡頭、風沙飛舞之處,一個褐色的身影正逆著狂風一步一步往這邊走來。

這正是小孟嚐那一行五位高手中的最後一人。

待他走近一些,宮雲袖看清那張臉,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那是青慘慘不似活人的一張臉,塌鼻梁,大嘴巴,兩眼亮得發綠,活像從棺材裏跑出來的一個僵屍。若非先前親眼見他跟著小孟嚐一道,宮雲袖絕對會認為他才是此間作祟的罪魁禍首。

秦言遠遠打了個招呼:“這位兄台不知該如何稱呼?”

褐衣漢子哼了一聲,沒有作答。

秦言又道:“兄台莫非也跟同伴失散了?真巧,我們也是。既然有緣相遇,不如結伴同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