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行烈仍沒有趕來的跡象,遊夏菡再沒有指望外援的心思,麵上露出絕望的表情,驀然作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愕然的動作——她用發顫的右手抬起天龍劍,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魔頭,你莫要得意,大師兄和行烈哥一定會為我報仇的!”說罷,就要引頸自刎。
秦言也震驚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還沒打就要自殺的人物。
以前跟他交手的敵人,有不戰而降的,有拖延時間想盡辦法逃命的,有跪地求饒的,也有拚死也要咬你一塊肉的,唯獨沒遇到過還未開打就要橫劍自刎的。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今天也算是開了眼界。
“咚!”這時候被遊夏菡挑飛的禪杖才落下來,正好插在兩人之間的地麵上,底端深深嵌入岩石之中。
秦言看著鋒利的劍刃在女子嬌嫩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殷紅的**汩汩流出,心裏暗暗道了一句:‘也好,省了一番手腳,也免得本少爺被誤認為是殘忍血腥之人。’
但遊夏菡的劍刃隻劃破了一層細嫩的表皮,體會到濕熱**往外流出的感覺,她那視死如歸的勇氣卻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手臂微微顫抖著,剩下的動作卻無論如何也進行不下去了。
自刎若不能一氣嗬成,當不會有第二次的勇氣。遊夏菡想起了師父慈藹的麵孔,想起了大師兄溫和的表情,想起了行烈哥當年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人世間還有如此多值得眷念的東西,她怎麽舍得離開呢?
可是,可是若落到對麵那魔頭手裏,必將遭受百般侮辱,還要害得行烈哥束手束腳,反成為他的累贅,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想著想著,她眼中淚水簌簌而下,但那一劍終究沒有勇氣再往深處更進一步。
秦言皺起眉頭。這女人不是說好要自刎的麽,怎麽婆婆媽媽的,出爾反爾?
他邁步向前,沉聲道:“你想拖延時間?”
這一句話激得遊夏菡嬌軀一顫,倏地將天龍劍抽離脖子,劍尖直指秦言行來的方向,淒聲尖叫道:“我跟你拚了!”
飛射過來的劍氣吹起了秦言額頭發絲,也讓他眉宇間閃過一縷陰戾狠意。罷了,既然你不願意上路,那本少爺親手送你一程,正好泄泄本少爺心頭的火氣!
遊夏菡合身撲來,劍嘯如雷,空氣中隱隱響起龍吟之聲。這一劍煞是威風,的確不算辱沒了天龍之名。換成是幾天前的秦言,手無寸鐵的情況下還得暫避鋒芒。不過現在他卻沒了這個打算。他冷眼睨著麵容蒼白涕淚未幹的遊夏菡,竟一步不讓,隻是緩緩抬起了右手。
‘他想用肉掌來接我兵刃!’
遊夏菡腦子裏泛起這個念頭,雖然仗著天龍劍鋒利無匹,但也絲毫不敢怠慢,喉嚨裏發出一聲沉悶的叱喝,全身真氣貫注於劍尖那一點鋒芒上,身意劍力恍然間合為一體,化為一道割裂虛空的驚寒冷電,朝著前方那尊巍立不動的身影狠狠貫射過去。
劍勢之快之利,已超出尋常人能夠感知的範疇。秦言五指未及合攏,那道銳利蒼冷的劍氣就已從他手指縫隙間穿過,毫無凝滯地刺透了他的胸膛!
秦言臉上還殘留著陰沉的表情,仿佛連對自己中了一劍的事實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遊夏菡心頭亦是一喜,但她的笑容未及綻放就凝固在臉上,因為她已經把秦言刺了個通透,自己整個人撞上去卻撲了個空,一頭紮入對方懷抱,沒有任何受力的感覺,唯有殘存的斑斕色彩在眼前緩緩消散。
‘殘像?’
她心中浮起這個念頭,渾身上下如被冰水澆透,在恐懼充斥心胸之前,突然就覺得右肩一痛,整條手臂霎時失去了知覺。
然後,她看見一抹劍光自眼際升起,古銅色的蒙蒙光暈,那無比熟悉的天龍長劍,在此時朝它的主人斬過來,就要沿著剛才自刎留下的痕跡,將其頭顱割下。
‘死了……’心裏微微一聲歎息,終究還是很不甘心。
這時候空氣仿佛震動了一下,方圓數裏內所有的聲音齊齊靜默了一瞬,萬物都蒙上了一層灰暗的光澤。
秦言胸中瘋狂湧起極度危險的感覺,來不及將這一劍斬完,就於半途轉向,回身揮向那危機升起之處。
極遠之處,有人正在趕來。
萬裏晴空,鳥絕人滅,所有生機都被抽離。突然間一道強橫的氣息兀然騰起,像黑夜中的大火在焚燒,席卷而來頃刻便至近前。那是一團黑色的人影,縮為一點的瞳仁首先映入秦言眼中,其內的凶焰在燃燒,古銅臉色泛著金屬般的冰冷光澤,手中紫焰長劍在虛空中劃出窒息的痕跡。
“歌行烈——”
秦言一句話未完,燃燒著紫色鬼焰的逆齒凶劍已經遞到了他的身前,一晃眼間已劈開了他揮出去的天龍劍,歡躍的凶焰沿著衣袖斜掃而上,舔向他右臂肩頭。
秦言悶哼一聲,以佛力加持於劍上,用劍刃運轉神通,天龍劍奇跡般穿越半尺虛空,恰恰抵在紫炎凶劍之下,兩者劇烈一碰,在他肩頭產生了一聲刺耳的鳴響。
秦言肩頭微一顫抖,傾身向後,身形融入到空氣中。但歌行烈可不是俗世中所謂高手,絕不會容他走脫,冷喝一聲,拔步趕來。
散亂的褐發在空中飛舞,強悍劍客揮起長劍,宛若升騰起一幕紫豔的濃霧,狠狠撞擊到古銅劍刃上,對衝的劍氣與紫焰激起了暴/亂的氣流,秦言被吹得離地而起,以更快的速度往回倒飛回去,卻已失去了平衡。
歌行烈縱身一步,再度趕上。劍光一閃之後,沉悶的風雷聲順後滾滾而來。
秦言眼見頭上紫焰迎頂劈下,也隻得橫起古銅劍封擋,凶猛的力道從右臂傳來,身體頓如飄零落葉般失去平衡,卻仍未能封盡這一劍的恐怖力道,古銅劍被紫焰逼迫著往頭頂壓迫下來。他心下大駭,猝然架起左手,撐在被灼熱的劍身上,兩臂一起才堪堪抵住這股凶悍的勢頭。
‘這家夥的力量,怎變得如此恐怖?’
心中疑惑難平,他的身形急劇下墜,“嚓喀”一腳踏在一塊岩石上,腳後跟深深陷落下去,勉強才擋住這瘋狂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