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逸遠師弟,你覺得我們倆的關係能稱得上‘故知’嗎?”

“秦師兄此言差矣!也許你我在聖門中的關係不算太好,但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門主派遣我們下山,正是江湖動蕩、風雲變幻之時,我們師兄弟之間理當攜手共進,光大宗門。以往區區那麽一點小小的怨隙又算得了什麽呢?”

親耳聽到聖門二字,方秋遙心中嗡然一響,仿佛目睹一座雄峻的山嶺崩裂倒塌下來,跌落深淵,他嘴裏五味雜陳,最多的還是苦澀。

對麵那麻衣青甲的小子道出了真相,而韓大哥沒有否認……

憤怒隻是一開始的時候在他胸膛裏升起,後麵又漸漸熄滅下去,隻剩下一陣一陣的哀痛。韓大哥,他待我如師如友,也曾多次救我性命,而且他武技品性都是上上之選。如此的一個人,怎可能會是那魔頭呢?可是,現實卻是容不得人否認的……

老天爺,你是在作弄我嗎?

在此時刻,渾江幫少主心中的彷徨無措,甚至超過了他被葉家小姐冷漠拒絕時的傷心……

玉寒煙瞥了他一眼,見他臉上神情變幻,便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往後移了幾分。

場中,方逸遠秦言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秦師兄,你我過往也沒什麽深仇大恨,既然今天碰巧在此遇見,不如握手言和,共謀一番大事,如何?”

“哈哈,算了吧,道不同不相為謀,逸遠師弟的厲害,我可早就領教過了。”

“秦師兄不必這麽早拒絕,還是多考慮一二吧。小弟可是很有誠意的。宮師妹,你不如勸勸秦師兄?”

宮雲袖淡淡一笑,並不做聲。

秦言長笑幾聲,上前兩步,目光自方逸遠和宋晴紗臉上緩緩掃過,朗聲道:“逸遠師弟,我倆之間就不用客套了吧。你既然有心探我的虛實,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何不親自過來確認一下呢?”

方逸遠眉頭一挑,眉眼裏透出一絲陰狠之色:“既然秦師兄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他大抵認定秦言是在強撐場麵,不想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決意賭上一把。他唇邊逸出冷笑,掌中竹杖輕舞,就聞狂風呼嘯,酷冷的冰風浪潮朝秦言席卷而來,大片清幽汪藍的色澤傾時占據了視野。隻一瞬間,漫及軀體的極地之寒仿佛就要將世界封凍終結。

朵朵霜花在上空浮現,白霧茫茫鬱鬱地鋪蓋下來,方逸遠在此時凶相畢露,召喚出狂風暴雪,意欲以雷霆之勢將秦言一舉拿下。

湮漠術——冰封三千裏!

僅落後方逸遠半個瞬間,宋晴紗也於此刻飄身而出,袖袍一甩,一抹綠意自袍中射出,在空氣裏迅速延展成一條纏滿了荊棘的藤蔓之鞭,發出淒厲的破空聲,融入淒厲的風雪中,朝秦言麵門掃去。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這兩人的配合更加默契。

冰雪來襲,秦言的皮膚表層因酷寒而蒙上了一層烏青之色,不過他卻絲毫不覺得難受。他的身體早就經受住了寒冰地獄的打熬磨練,甚至連靈力也轉化為冰寒屬性,方逸遠傾盡全力使出來的冰封三千裏,對他而言不過是一陣涼風吹過罷了。

但他卻不能放任冰雪肆虐,因為他身後已有幾人經受不住這般寒冷,發出了低微的呻吟。葉映如口舌僵硬,即使有方秋遙護在身前,也覺得有些不支。在半空中飄飛的冰粒還沒有臨身,酷寒凝結出的霜花就已爬上了她的脖頸,串成一條鎖鏈纏住咽喉,徹骨酷寒往體內滲去。她麵部漸漸變成一派烏青之色,口中艱難地發出呻吟。柳宛筠注意到這一點,趕忙將她攬入懷中。

秦言舉起禪杖,默誦一聲佛號,便有一道金光自他身上湧出,如同火焰般燃燒起來。寒冷刺骨的勁風吹到他麵前,發出滋滋的炸響聲,冰屑雪粒一近即融,完全擋住了冷酷寒意。宋晴紗的藤鞭擊打在禪杖上,砰地一響後,就被激蕩的佛光震得粉碎。

方逸遠反應過來,立即加大了靈力輸出,愈發澎湃的冰霜之浪接踵而來。秦言身前的空間完全化為冰雪之海洋,驚濤駭浪在酷冷的呼嘯聲中一波接一波堆疊撲湧,朝著他所在的孤島當頭砸下。

瀚血所燃起的佛火遭受如此程度的擊打,光芒漸漸暗淡,昏沉搖曳晃動,看似就要熄滅。

秦言對於佛家真言的運用並不熟悉,而且也不打算跟方逸遠這種能引動天地靈氣的術士硬拚法力輸出。眼看著佛光搖搖欲墜、就要抵擋不住,他沉喝一聲:“師姐,幫我擋一下!”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將禪杖一舉,蓄積已久的力量逆著寒流推去。那是比方逸遠的冰封三千裏更加冰冷的陰寒之力,一下子把鋪蓋下來的冰霜帷幕撕開一角,秦言的身形一晃,閃入前方冰天雪地之中,如一道疾影穿梭過茫茫鬱鬱的驚濤駭浪,轉瞬來到方逸遠跟前。

方逸遠大吃一驚,仰身往後跌退,手中木杖連連揮舞,口中飛速誦念起另一道晦澀的咒語。空氣中未曾消盡的寒氣再度凝聚,無數冰霜霧屑從周圍湧來,在他身前匯聚、壓迫、凝結,無盡酷寒封存在狹小的空間內,形成一麵閃爍著鑽石般光澤的冰晶之牆。

秦言伸出去的左手,正點在這麵反射出驚心動魄的瑰麗光澤的冰晶牆上,五指並立,瀚血之力擠迫於刃尖衝鋒的頂點,無聲的衝擊波紋四散濺開。刹那之後,冰晶牆上便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裂紋,碎屑哢哢迸濺。秦言停在冰牆之前,全身上下披帶上一層多麵體冰屑瑰麗的光暈。隨後,冰晶之牆無聲龜裂,再也維持不住穩固的結構,散如塵埃沙礫滑落一地。

方逸遠引以為傲的“守護之牆”,隻阻擋了他一眨眼的時間。

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方逸遠來不及準備另一個咒語,隻朝後跑出了十來步,便忽然弓起脊背劇烈咳嗽起來,以法杖拄地才勉強維持平衡,未被長發擋住的臉部顯出無比慘白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