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帶領一大票武士,一路無人敢當道,徑直出了北門,往城郊荒山馳去。
厲高徒步追在三人身後,另一人與他速度相當,手裏擎著一麵“葉”字大旗,再後麵便是一隊持刀武士緊緊追隨。
這支人馬偏離了大道,很快進入了人煙稀少的山林地帶。山巒綿延相接,叢林深處獸聲啾啾。好在地勢較緩,樹木間距較大,馬兒仍然能在林間飛奔,視野也算開闊。
途中曾遇到幾隻小獸,很快就被人聲驚走。
翻過一座小山坡,葉映如喚住秦言,三人拉住韁繩居高臨望。下方林葉層層翠綠,在陽光下更顯鮮豔,啾啾蟲鳴四處起伏,枝梢的綠葉被風吹過如波浪推疊。景色不錯。不過遠方依然有更高的山峰聳立,碧林深處有一條藍色帶子淌淌延伸,繞著彎拐入山巒另一方。
“據說山的另一邊有個困龍窟,裏麵有妖怪出沒。玉郎,我們去那裏看看吧!”葉映如揚起馬鞭遙指遠方山巒,轉臉對秦言說道。
秦言還未回答,後麵的厲高已經惶恐地叫起來:“小姐不可!那裏人跡罕至,又遠離葉府太遠,說不定會發生意外。小姐萬金之軀怎可犯險……”
葉映如哼了一聲:“倘若一直躲在安全的角落,又豈能看到山巔的景色?厲高,你不要再囉嗦了!”
“可是……”厲高向羽伯投去求助的目光,羽伯在葉家威望極高,他的話擁有足夠的分量。
不料羽伯笑眯眯地擺了擺手,居然讚成了葉映如的想法:“小姐想要成長為雄鷹,就必須學會在風雨中飛翔。小厲呀,我們就算擔心小姐受傷,也得給予她這樣的機會,不是嗎?”
葉映如輕輕一笑:“還是羽伯了解我。”她舉起右手,喚道,“把弓箭拿來。”
仆人們送上弓箭,秦言也分到了一張弓和一壺箭。葉映如親自為他綁上箭壺,道:“從下坡到困龍窟的這段路,就是今天打獵的行程。玉郎,方公子,忻姑娘,讓我們比試一下吧,看看誰是今天的贏家!”
秦言忙道:“我從來沒用過弓箭,就不參加了。”
旁邊的忻仙俯身偏頭衝秦言笑道:“大叔,你想當個偽君子,至少也得把六藝學全了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很菜了!你應該先試試弓弦,瞄準一些靜物練手感……嘻嘻!等你有了些手感的時候,一壺箭也就差不多了吧!”
葉映如嫣然一笑:“玉郎,今天就看你的風采咯!”
“韓大哥,我們比比誰的收獲更大吧!”
“喂!我說了我不會呀……”
行獵隊伍繼續前進,穿入下方樹林。這個下坡有點陡,馬兒得加緊注意,行進速度慢了許多。枝葉間不時有飛鳥跳躍,草叢後出沒著疾奔而過的小獸。陽光透過葉層射下來的溫度正是適宜。林中風輕,鳥吟聲短。
當躍下一個土坡時,方秋遙突然張弓搭箭,箭離弦如流星般穿入層層林葉之中,回應一個沉悶的利器入肉的聲音。兩名負責拾取獵物的武士跑過去,帶回一隻奄奄一息的野豬。
秦言瞧見他的風采,也不由躍躍欲試,這時感應到草叢裏的生命氣息,便也張弓搭箭。他全神貫注於數十步外的綠草堆中,隨著白馬緩緩行走,箭尖始終瞄準其中一處。微風吹過,草尖柔順地傾擺。那隱蔽在草叢中的生靈似乎感覺到了不安的氣息,化成一團黑影向後躍出。草中那一陣異常的擺動在瞬間就被秦言兩眼捕捉到,那時黑影剛露出頭來,就有一支箭如電般直射而去——擦著黑影的身體插進草叢深處,發出一聲悶響。那隻逃得一死的灰兔沒了命地消失在樹林遠方。
秦言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轉臉朝旁邊望過去。葉映如和忻仙都一臉笑意地搖著頭,侍衛們則發出輕微的噓聲。這個看起來很囂張的家夥,原來隻是虛有其表嘛!
“嘖嘖!就差一點點了!”
“大叔,你射不中就早說啊,應該讓秋遙哥哥做好準備補一箭的!”
“韓大哥第一次射就差點中了,已經很厲害了……”
“大叔,你的技術那麽爛,還是先拿靜物練練手感。瞧見那株大樹了嗎,就是你麵前那株,那麽大,你再走近一點,就應該能射得中了吧?”
秦言擺擺手,拒絕了忻仙這個明顯具有侮辱性的建議,轉過臉繼續搜尋四周獵物。
三匹馬並肩而行,秦言被夾在正中,其實也就意味著他的捕獵範圍縮小了一小半。然而每當他稍微超前一點,葉映如和忻仙都會有意識地追上來,總是保持平齊的位置。秦言有些無奈,直到走下這座山坡也沒找到方便出手的目標。
而落在後麵一點的方秋遙卻連連開弓,收獲不少。
忻仙又建議秦言先拿著箭對大樹戳一戳,增加點手感,這種荒謬的意見被他再次拒絕。
接下來沿著流水前進,有水源的地方野獸明顯要多一些。秦言先後又找到了三次機會,不過都沒把握好箭射出去後的偏折角度,依舊一無所獲。最可氣的是一隻狐狸被射中了後腿,還是帶著箭竄入水中逃跑了。這又讓忻仙嘲笑了好一會兒。
侍衛們的噓聲越來越大,饒是秦言自詡臉皮厚也開始發紅。他放下弓箭,默默觀察方秋遙射箭的姿勢。許久之後,才再度開弓。
第五支箭,瞄準了一頭花鹿,秦言凝神屏息,窺見了花鹿舔舐樹葉的那一機會,才毅然出箭。
箭繃離弦,帶起尖銳的破空聲,秦言心中一鬆,已然可預料到那支箭穿透花鹿脖頸的軌跡。然而這時候他的心神突然一陣恍惚,茫然間仿佛看見了一個穿著綠衣裳的小女孩從樹後跑出來,正擋在了花鹿身前。
秦言隻一愣神,接著發現那女孩的身形麵貌有些像嶽靈。利箭臨身,她還茫然無覺,伸手去撫摸那隻花鹿。
“靈兒!”生死一線,秦言顧不上猶疑,兩腿一蹬就從馬背上躍起,身形破入狂風之中,比離弦之箭更快,眨眼間便至花鹿之前,一探手就能抓住自己射出的那支箭。
不過他的手伸到一半,才摸上了箭尾雕翎,便愕然看見眼前隻剩下一隻驚恐的花鹿,哪有什麽小女孩的身影。
臥槽,見鬼了!
他眨了眨眼,愣了一瞬,那支箭已從他手中脫出,狠狠貫入了花鹿的脖子。花鹿悲鳴一聲,一頭栽倒。
場麵一片寂靜。
忻仙本來是在打一個嗬欠,在半途就凝固住了。
驚愕之後,葉映如很是迷茫地向秦言眨了眨眼,方秋遙也是一臉無奈之色,他們都好像在說:韓兄啊,你用這種方式作弊,貌似不太好吧……
秦言回頭望了望,問道:“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女孩跑過去?”
沒有人回答。片刻後,忻仙脆聲道:“大叔,你是在發夢麽?不要成天想著小女孩啦!”
方秋遙和葉映如都露出怪異的表情,好像在說:天哪,原來你竟然好這一口……
秦言瞧見葉映如眼中強烈的疑惑和憤慨,忙打了個哈哈:“誤會!都是誤會!”
……
遊獵繼續進行,秦言搭上了第六支箭。
目標是小溪斜對麵一頭斑紋野豬。油亮的身體,淩亂的鬃毛,還有一對小心張望的小眼睛。野豬正在飲水,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仰起頭來傾聽著空氣中的聲音,忽然轉身逃跑。“嗖!”一隻利箭破空而來,釘入它後腿,強大的衝擊力將它撞倒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嘶叫。
然而它又奮力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遠處逃去。又一支箭轉瞬即至,穿入它的肚皮,徹底剝奪了它的生機。
這一次總算沒有了噓聲。
“太好了!玉郎,你學得真快!”葉映如欣然讚道。
忻仙鄙夷道:“秋遙哥哥一箭射兩隻,大叔兩箭射一隻,這差距實在有點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