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氣迅速下垂,直至接地,覆蓋了整個山坡,在天與地之間形成一條細長的雲柱,而後從中部開始收攏。
看到這一幕的方秋遙眼中露出一抹驚恐之色,咽了咽口水,道:“韓大哥,我們……能打贏嗎?”
秦言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信神嗎?”
“神?”
“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觀音菩薩,還有關聖帝君,你信奉哪個?”
“這個……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不信那些。”
“哦,原來你還是孔聖門下,這樣也好,養一身浩然正氣,亦可震懾陰邪。不過,你最好還是向孔夫子祈禱一下,請他庇佑後輩,上身驅邪。這樣我們也好多幾分把握。”
“……”
地麵的陰雲漫散之後,在山坡下一堆崢嶸突起的亂石之中,露出一個丈餘高的巨大身影,凶煞的威壓向四周擴散,僅僅氣息就壓迫得人們呼吸不暢。他緩緩舒展身體,仰起頭來發出一聲悠長的詠歎,然後轉過身,將其尊容完全顯露在人們麵前。
漆黑的皮膚,巨大的肉翼,若魔獸一般粗壯猙獰的手臂,尖利的指甲,猩紅的眼珠——他已經徹頭徹尾脫離了人類範疇,淪為了半人半魔一類的存在。其隱藏在銀色麵具下的麵孔,不知有多麽猙獰恐怖。
那家夥舉起手臂,低頭打量著自身變化,喃喃地道:“雖然並不完美,不過總算是完成了。缺少了鳳凰血,總感覺有些遺憾,這份空虛該用什麽來彌補呢?”
而後,他才抬頭,麵具後的猩紅眼珠掃過眾人,其目光所及之處,每個人心頭都泛起森冷之意,仿佛如置身午夜的荒林墳場,連靈魂也似要被那濃鬱的死亡氣息凍結。
當那團渾濁的銀灰色光暈漫染過來,自腳下升起,逐漸將全身籠罩的時候,秦言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苦笑。他有些能體會到當日岑關嶺上群雄的感覺了。
麵對如此惡煞之敵,真讓人難以提起與之交戰的勇氣。僅被他目光注視,秦言就產生了群鬼呼嘯、靈魂飄飛的錯覺,而當身體被死氣糾纏之後,更是連手腳的力氣都減弱了幾分。一會兒打起來,還不知道能發揮出多少實力來。
“我十分疑惑。”趙誌平踏著沉重的腳步前行,妖異的嗓音自麵具下傳蕩過來,“你明明隻有地元初階的修為,段飛、金龍、項天督他們每一個的實力都在你之上,卻被你輕易擊殺,這是什麽道理?”
銀灰色光暈濃鬱到極致,便凝結成陰影。
隨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逼近,秦言的身軀漸覺沉重。他麵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淡淡地道:“對我來說,隻要有力量驅使,初階高階都是一樣。你的眼力倒是不錯,逃命的本事也屬一流,比金龍那些人要強的多了,難怪能當上老大。”
“大業未成,總需要有人去見證那個道義。金龍死了,我當仁不讓。”趙誌平走上山坡,周身散發出的陰氣濃鬱得近乎實質。
當頭上銀灰色的陰影往前延伸一分的刹那,方秋遙再也無法抵抗,倏地往後跨了一大步。秦言仿佛與他心有靈犀,也在同一時刻後退一步,依舊落到與他並肩的位置。
即使暫時擺脫了陰影的籠罩,方秋遙也沒能平複下心境。他吐息粗重,胸膛裏心跳如擂鼓,連旁邊秦言都聽得十分清晰。
‘這家夥隻怕指不上了……’
秦言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放任趙誌平戴上麵具,早就要奮起餘力一劍送他上路好了。唉,為了滿足那點可憐的好奇心,本少爺搞不好要把性命搭在這裏……
“我還有個地方想不明白。”趙誌平腳步不急不緩,穩定地逼近,“既然你對力量的運用已到了如此地步,為何不早先阻止我們?我記得在村裏的時候,你好像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出手。”
銀色光暈再度迫來,秦言緊緊盯著麵前的恐怖惡魔,與方秋遙無需任何眼神交流,兩人整齊地再往後退了一步。
邁步的同時,秦言開口道:“你想不明白的事還有很多,我想不明白的事隻有一件,不如由你先回答吧。拿到銀鬼麵之後,你是怎麽知道啟動那個邪神儀式的?”
“原來它叫做銀鬼麵,很切貼。看來你肯定也知道一些東西,或許,我該留下你的性命……”
秦言嗬嗬一笑:“誌平兄,你總是答非所問,這會讓我們的對話很難繼續下去啊!”
趙誌平淡然道:“那就等我清理完場地,再坐下來慢慢談好了!我相信,到時候你會非常願意敞開心扉的。”
方秋遙隻覺胸口隨著他的腳步鬱悶陣陣,自身氣息也被衝擊得十分紊亂,不禁連續後退幾步,心頭鬥誌被完全打壓了下去。秦言始終保持著與他並肩的位置,向著趙誌平侃侃而談:“誌平兄,我很樂意與你推心置腹把盞言歡,不過我還有個疑問……”
後方柳宛筠叫起來:“趁他還沒把麵具裏的死氣完全吸收,趕緊動手吧,別拖時間了,他的力量隻會越來越強!”
秦言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方秋遙,隻見他麵色漲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
於是秦言沒有理會柳宛筠的言語,腳下後退的步伐稍微放慢半拍,比方秋遙靠前一線,任大部分陰鬱死氣衝刷在自己身上,臉上笑容不減,道:“我想請教誌平兄,等到交換完秘密之後,你是否願意放我一條生路呢?”
趙誌平長笑幾聲,妖異的磁性嗓音帶著幾分女子的陰柔,悠然道:“你問得如此坦白,倒讓我有些為難了。按理說,你殺了金龍和項天督,折了我的左膀右臂,我本該吃你的肉飲你的血來報仇,不過,換個角度來看,他們既然死了,殺了你也無濟於事,反而隻會嚇得你什麽都不肯說。哎呀,這可如何是好……”
方秋遙一退再退,忍無可忍,借著秦言抵住大部分死氣的時機,他終於緩過氣來,在這時開口喝道:“惡魔!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未免得意得太早了吧!”
趙誌平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笑道:“當看到差距太大時,我們是很容易得出結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