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突如其來的哭嚎把葉映如嚇了一跳,連忙俯下身去發問:“怎麽了,你受傷了嗎?”
胖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又揉又捏,一邊抽著鼻子發出含混的嘟噥聲。葉映如聽了半晌,隻隱約聽到“它們竟然想殺我”“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對我”之類的話語,哭聲卻一直沒停。葉映如聽著,臉色漸漸冷了下去。
秦言轉身看了他們一眼,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離開。”
葉映如抽回手來,拿出絲絹擦了又擦,口中問道:“現在去哪?”
“先往東,那邊的祭台已經點燃了,應該能抵擋一陣。”
“可是宛筠她……”
“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去打探她的消息吧!”秦言踩上灰熊的屍體,從窗台跳了出去。
葉映如有些遲疑。她剛才感受到老村長的力量,心頭又燃起了希望,覺得村長和柳宛筠可能已經打退了群鬼,她想去西邊看一看究竟。不過眼看著秦言埋著頭已經走遠,她心中一急,連忙跟了過去。
胖子也止住了哭聲,一邊擦著鼻涕一邊邁開粗短的兩腿緊隨在後。
一路上遇到了稀稀拉拉的僵屍群,秦言不與它們動手,施展身法直接從中間穿了過去。葉映如依樣學樣,如同飛葉穿花,在眾僵屍還在追逐秦言背影時就自它們之中一掠而過。等到僵屍們反應過來,又隻能張牙舞爪地空嚎一陣了。
然而胖子卻沒有這等本事,他停在僵屍群之前,踟躕著不敢邁步,眼看著前方兩人越走越遠,他又急又怕,再度放聲大哭起來:“天啊,你真要亡我老秦家——”
葉映如本已快甩掉了追逐在後的幾頭僵屍,遠遠聽見胖子淒慘的哭聲,終究有些不忍,一咬牙持劍返身殺了回來。
沿途僵屍並不是很密集,以葉映如的戰力,應該綽綽有餘。然而這一張張暴露在陽光下的猙獰麵孔在她眼裏看來卻比之前的灰熊還要恐怖得多,她勉強殺了幾個,看著更多的醜陋屍骸擁簇過來,不禁覺得手腳發涼,身體軟綿綿地使不上力來,終於按捺不住尖叫:“玉郎,救我!”
遠處默立的秦言歎息一聲,縱躍而回。
算起來,他救過葉映如兩次,理應不再欠她的。隻是畢竟相識一場,人情終不能純以得失計算。葉映如既已開口呼救,他就沒法走得心安理得。
他返身疾掠過來,手中之劍如電芒閃動,撕開一片殘肢斷臂的帷幕。沿途靠近過來的僵屍,皆在淩厲的劍氣下破碎。他心頭隱有不安,動手便已全力施為。
如此出手固然暢快淋漓,但體力也在飛速流逝。他衝到葉映如身邊時,便已有些喘息,遙遙望了被僵屍逼得越來越遠的秦鴻狩一眼,低聲道:“管不了他了,走吧!”
葉映如咬了咬下唇,左手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再耽誤下去,連我們倆都得栽在這裏。”秦言又勸道。感覺到心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濃,他的語氣更帶上了幾分急切。
等了片刻,葉映如還在猶豫。秦言按捺不住,探手捉住了她的左腕,強拉著她往東行去。
才走出十來步,突然從後方遠處傳來一聲若風動碎玉般的清脆嗓音:“柳姐姐,我們自個兒都被追得跟喪家之犬似的,你還管他做什麽!”
秦言腳步一頓,回頭看去,隻見兩名女子聯袂而至,一著青衫繡裙,一著淡綠衣裳,正是忻仙和柳宛筠二人。
“宛筠!”葉映如欣喜地叫了一聲,從秦言掌中抽回手來,轉身就要繼續殺回去。秦言連忙按住了她的肩膀:“等她們過來吧!”
忻仙在前麵開路,青色的銳利波紋一圈圈蕩漾擴散。僵屍們但凡挨了那青色波紋一下的,就被毫無聲息地切割開來。如此孤銳的殺氣,在僵屍群中便若虎入羊群,擋者披靡。短短幾息工夫,路上的僵屍們便被清理了大半。
秦鴻狩跟緊在柳宛筠身後,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
一行人會合之後,不複多言,腳步匆匆向東奔行。
村東頭湖畔的祭台還在,柔和溫潤的光明力量浸入心胸,令人精神一振,好似憑空恢複了一些力氣。
秦鴻狩一屁股坐倒下來,喘著粗氣道:“在這兒歇一歇吧,我跑不動了!”他確實累得滿頭大汗,隻差把舌頭伸出來了。
忻仙偏頭一笑,細聲細氣地道:“胖子哥哥,你要留在這兒?”
秦三少爺用胸口衣襟扇著風,口中道:“你們也歇一會兒吧,這裏有先祖之靈庇佑,它們不敢過來的……”
他的表情突然僵住,因為忻仙一閃身就出現在他身前,匕首按在他脖子上,湊過來輕聲道:“與其讓你成為金龍的補品,不如由我來送你上路,這樣還會有轉世的機會呢!”
胖子一動也不敢動,顫聲道:“忻家妹妹,你可別亂來,我走就是了,你可千萬別亂動啊……”
五人繼續前行。
繞過小湖,出了村子,登上山坡,進入一片樹林中,最前麵的忻仙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胖子叫嚷一聲,粗重的嗓音在林子裏傳出去老遠。葉映如回頭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趕緊閉嘴。
周圍寂靜,不聞鳥語蟲聲,風吹林葉沙沙輕響。在這些不規則的顫動中傳來一些奇妙的韻律,連秦言也察覺到其中的異樣。他眯起眼睛朝密林深處望了望,悄悄往前走了一步,插入柳宛筠和忻仙之間。
忻仙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是趙誌平弄出來的動靜,他拿到鉉庚錐,開始獻祭了!”
柳宛筠道:“他沒拿到飄零的血,沒那麽容易放棄的。”
忻仙偏過臉來,朝葉映如輕輕笑了一下:“兔子哥哥的血好像很值錢的樣子,連我都忍不住想嚐一嚐了……”
這時候風聲大作,林葉震動。忻仙心念中忽然一絲不尋常的感應,猛然傾仰身子,揚起袖中匕首直朝上空斬去。
“叮”地一聲脆響,一柄灰暗長劍擊在輕微匕首鋒刃上,一觸即分。跟隨在這柄長劍之後的,是一襲白色的身影。兩者頃刻交手數招,意識到突襲失敗,白衣劍客卻毫不戀戰地飄身隱退,沒入層林後的暗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