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雇了一輛馬車,小心翼翼地出了城,趁著日頭未落往西邊駛去。

出城二十裏後,道旁村落越來越稀少,空闊的官道顯得荒涼起來。

秦言看著窗外往後退去的風景,心中忽生感慨。記得三個月前自己和玉寒煙一同乘車前往清微居,窗外的荒野也如今日這般。那時候的情景還曆曆在目,當時自己雖然覺得跟玉師姐在一起很開心,不過終沒有想到,兩人的關係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他回憶起當時懵懂茫然的對白,唇角漸漸浮起一抹微笑。

他沉浸在往事之際,突然聽見前麵的車夫大叫一聲:“籲——”馬車緊急停了下來。

“怎麽了?”方秋遙第一個躍出去。作為現在四人當中戰力最高的人,他已經有了充當守護者的自覺。

“你們看!”車夫抬手一指,聲音中透出幾許驚惶。

不用他指,秦言和柳宛筠已探出頭去看到了前方的情景。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幾具死屍而已。屍身下的血泊還在緩緩擴散著,看來才死去不久。隻是在日暮黃昏時分,枝上昏鴉悲啼,平添幾分肅殺蕭瑟之意。

秦言和柳宛筠對望一眼,還沒有開口,就聽見車夫央告道:“幾位大爺,實在對不住,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這不太平的路可不敢走,實在就隻能送到這裏了……”

三人在車夫囉囉嗦嗦的語聲中走下車來,柳宛筠也不勉強那車夫,給了他全程的路費。車夫感恩戴德地說著好話,不過還是駕著馬車掉頭遠去了。

方秋遙忍著不適蹲在一具屍體旁看了一會兒,回轉身道:“兩個被刺穿了心髒,一個被抓碎了咽喉,都是一擊致命,凶手一定有著超乎尋常的出手速度,身法應該也很快。附近的腳印很雜很亂,應該有很多人追著他走了。”

柳宛筠問道:“能找出凶手的腳印嗎?”

方秋遙搖頭:“看不出來。我們還要往前去嗎?”

“要來的,怎麽都躲不過。”柳宛筠輕聲一歎,轉向秦言,“韓少爺,你怎麽看?”

秦言其實也沒有多少行走江湖的經曆,他想了想,沉吟道:“對方應該不是針對我們,不過我們也不必要去趟這趟渾水。如果你沒有非去平安鎮不可的理由的話,我們還是繞路吧!”

柳宛筠不置可否,又問:“飄零,你覺得呢?”

葉飄零怔了一下,道:“我讚同韓兄的意見。”

“我的看法跟你們正好相反。”柳宛筠道,“對我們來說,局勢越混亂越好,有地頭蛇在的地方,不管是聽雪劍還是易公子都會有些顧忌。”

秦言道:“隻怕沒你想象的那麽好。不過你是老大,隨你了。”

“小女子豈敢在韓少爺麵前稱大?”柳宛筠淡淡地客套了一句,牽起葉飄零往前走去。

前方一路上看到的屍體越來越多,他們中很多人還保持著最後一刻攻擊的姿勢,卻被人以迅雷之勢取走了性命。當中還混雜著一些蒙麵人的屍身,他們死後身上還帶著劇毒。柳宛筠上前把他們的麵巾揭下,露出來的都是一張平淡無奇的麵孔。

擁有這種長相的人,很適合做殺手。

那凶手不知是被鮮血染上還是自己受了傷,沿途開始留下血跡和腳印,而這些腳印又被更多雜亂的腳印踩亂。

“這人腳長四寸,應該是個女子,出手奇快,使的是鋼爪和匕首,淬有劇毒,一擊就能致命。”柳宛筠盯著凶手留下來的痕跡分析道,“按她行動的方式,應該是個殺手,但看現在的情景正在被別的殺手追殺,可能是從幫會中叛逃出來的。”

“如果我們遇上了她,該怎麽辦?”

“裝作不認識,不管她。”

“如果她非要動手呢?”

柳宛筠看了身邊的葉飄零一眼,平靜地道:“那就殺了她。”

夜幕下的平安鎮,無燈無火,一片漆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處處透漏著詭異。

在一片死沉的寂靜中,葉飄零想起了前幾天在野外墳地裏的恐怖遭遇,不安地握緊了柳宛筠的手,低聲道:“我們不會又撞鬼了吧?”

“不會的。屋子裏麵有人氣。”柳宛筠微笑著安撫他。

“可是連客棧都不開門,我們今晚住哪裏呀?”

柳宛筠正要回答,忽地麵色一變,沉聲道:“前麵有人打起來了!我們過去看看!”

秦言本想勸她不要多管閑事,但才喊出第一個字就見她已拉著葉飄零跑出老遠,隻得無奈地跟上去。

柳宛筠的靈覺和五感都是四人中最靈敏的,方秋遙和秦言直到跑出二三十米後才聽到呼喝和打鬥聲,那是從遠處的一個樓閣中傳出來的,其內隱約透漏出一點火把的光亮,為四人指明了方向。

隨著距離接近,樓閣中的喝罵聲漸漸清晰。除了兵刃碰撞的聲音外,一個粗獷的嗓音在呼喝聲中是最突出的:“小衛小武,你們這群笨蛋,都給老子加把力呀,別讓她跑了,一會兒少不了你們一份!哎呀臥槽!你個沒用的東西,剛才吃得比本少爺還多,這會兒怎麽不頂用了?砍她腳,快!王叔,刺她胸!哎呀多用點力她就已經死了!”

但遮蓋在這大嗓門之下的卻是一聲接一聲的慘呼,最後連這個粗渾嗓音也透出驚慌的味道:“王叔,攔住她,別讓她過來,啊——小衛好樣的,你放心吧,你媳婦我會替你養的……”

聽到這個聲音,葉飄零的腳步遲疑了一下,柳宛筠也隨之停了下來,凝聲道:“飄零,你不想救他?”

葉飄零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無比厭惡的表情,眼前好像又浮現出那個胖子眯著眼睛淫笑著向自己走來的畫麵:“映如啊,來,表哥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你們女孩子呀,天生就少了某個東西……”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是怎麽生出來的嗎?哥哥知道哦……”

“映如你不要怕嘛,哥哥告訴你啊,做了這件事,咱們就能親上加親了嘿嘿!”

“嗚嗚,你敢打我,我告訴我爹去!”

“哎呀,好痛快,好爽,映如你加把力啊,踹得哥哥舒服死了……”

他隨之猛力搖搖頭,把這些畫麵甩出腦袋,麵無表情地道:“他畢竟是二舅唯一的骨血,你去救他吧,我在下麵等你!”

柳宛筠也不多說,等到方秋遙和秦言走近,便一縱身躍上樓閣,從窗台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