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秦言輕輕搖頭:“你說的不對。你們看他下麵,那麽明顯的隆起,怎麽可能是女的!嘿嘿,在如此場合下還能對你這冰塊臉生起反應的男人,簡直稱作色中餓鬼也不為過!不過我大概能理解,這可憐的孩子,平時一定憋壞了吧——”

話音至此而止,聽雪劍殺氣大盛,眼中怒放的凶光簡直要燃燒起來。他身子一傾,秦言隻覺呼吸一窒,生出了一股正處於咆哮的怒龍利口下的錯覺,好像在下一刻就會被劍氣斬成七八段。他本能地就地一滾,竄入了床下,又從床底另一側鑽出,一係列身法變動堪稱神乎其技,終於從那股逼人的殺氣中解脫出來。

不過他很快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剛才的那一竄分明是白費力氣,因為聽雪劍隻是佯怒作出進攻的架勢,實際上他隻是將身體傾了一傾,用殺氣使三人俱陷入錯誤的判斷中,卻趁秦言躲閃之際抽身往後退去。

他要逃跑!

秦言還沒能緩出一口氣,聽雪劍已經到了破碎的窗口前。卻在此時,他身形又晃了一下,眾人眼前一花,就見一道驚人的亮光劃破了視野,閃電般射向葉飄零胸口。

攻秦言是假,逃跑也是假,以飛劍十步外取葉飄零性命才是真!

聽雪劍真正厲害之處,並不是刁鑽淩厲的劍法,而是那一手蓄全身之力將利刃甩出的“飛劍”絕技。極少有人知道這一點,因為見過這一招的人差不多都已經死光了。

他隻是借著發怒的契機,而在瞬息間布下了這個殺局,其心思機智不可謂不靈敏巧妙,難怪能在江湖上搏出偌大的聲名。不過,這一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為衝向秦言的殺氣雖然成功讓三人陷入錯覺,但柳宛筠從來就沒有離開葉飄零而去救助秦言的想法,哪怕親眼目睹秦言死在聽雪劍劍下,她也不會放開對葉飄零的保護。聽雪劍低估了他兩人之間的感情,所以,這飛射而來的一劍在削斷兩根銀針、劃破了一片衣衫之後,便落到了空處,徒勞地紮入了牆壁中,劍身沒入大半。

柳宛筠將驚魂未定的葉飄零從地上拉起,目光卻死死盯著聽雪劍,寒聲道:“原來你真正拿手的,是這一招!”

聽雪劍不做聲,視線在剛從床底鑽出來的秦言臉上凝注片刻,忽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冷哼,然後往後一踏,身形從窗台裂口處飄出,沒入夜色之中。

夜風透過破碎的裂縫湧進屋來,也將彌漫其內的絲絲殺氣吹散。三人剛剛鬆了一口氣,這時卻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立時又讓他們把心提起——是方秋遙的聲音!

柳宛筠拉著葉飄零不動,朝秦言努了努嘴,那意思很明顯:你出去看看。

秦言無奈地持劍走出門,這時候外麵的打鬥聲已經平息,他心中一緊,加快了腳步。

戰鬥的痕跡是從隔壁屋子中蔓延出來的,沿著走廊一直向前,延伸到樓下。沿途血跡斑斑,滿地都是碎裂的木塊磚石等淩亂的場麵。待到樓下之後,整個大廳都被戰鬥的餘波毀得七零八落,滿屋子桌椅盤碟的殘痕,中間蹲著一個佝僂的身影,他半跪在一具屍體旁,扶著一個塌了小半邊桌子,埋著頭發出幹嘔的聲音。

秦言見此場麵,輕輕叫了一聲:“方兄?”

那人緩緩回過頭來,滿臉疲憊渾噩的神色,正是方秋遙。他的左肩有一處深傷,湧出來的血跡已將衣袖染紅。而他身前的那具屍體,胸口已深深凹陷進去,別處也有多種傷勢,頭顱都被擰成了一個常人難以達到的角度。秦言一眼看出,這人顯然是被一記重拳擊中心髒直接斃命,其他地方的傷勢都是被慌亂之中的方秋遙隨後補上去的。

活下來的竟然是方秋遙!

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聯想起走來時看到的情景,秦言大致明白了戰鬥的過程。方秋遙生性有些怯懦,本不敢與殺手正麵交戰,被一路追擊到樓下,才出手反擊。他性格雖然有些懦弱,但在被殺手刺中肩頭後,自以為必死,絕境之中反而爆發出了淨業之體應有的力量,一擊將對方格殺!

不過,這小子好像還是第一次殺人,居然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看樣子他平日在渾江幫中的生活,顯然是太安逸了。

秦言再仔細看了一眼周圍狼藉的場麵,忽然皺了皺眉,問道:“方兄,對方應該不止一個人吧?”

方秋遙忍著胃部的不適,勉強扶著半邊桌子站起來,轉過身道:“一共有兩個,還有一個跑了。”

“跑了?”不會是被嚇跑的吧!這是哪家的殺手,未免也太肉腳了些。不過你小子才幹掉了一個就敢大模大樣地幹嘔,膽量也著實不小,就不怕剩下的那個折轉回來給你一記狠的麽?

見方秋遙一臉茫然難受恐懼後怕的樣子,秦言搖了搖頭,又問:“方兄可否看出來,他們是什麽來曆?也是掩月山莊的嗎?”

“啊,來曆?我沒有看清……呃,看他們的打扮,好像是天外樓蘭的人……”

“哦。”秦言點點頭,心裏卻滿是不信。如果真是天外樓蘭的人,隻怕你小子撐不過三個回合就會被放翻了,哪還能有機會品嚐到殺人之後惡心欲吐的幸福滋味。

這時候大部分客人都已被驚醒,各在遠處或明或暗地看著熱鬧。一個客棧老板模樣的男子急匆匆地跑過來,看到屍體後卻又不敢上前,畏畏縮縮地站在一旁,猶豫一會兒後,忽然捶胸頓足地大哭起來:“翠花啊翠花,我對不起你呀!你留給我的東西,我一樣都沒能——”

“店家,這一百兩銀子賠你。”葉飄零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緊隨著遞過來的銀票立即打斷了掌櫃的嚎啕聲。老板接過銀票,頓時喜笑顏開,道謝討好不止。

好不容易支開掌櫃,柳宛筠與葉飄零並肩走來,柳宛筠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