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宛筠五指倏張,寒光射出。

這一次是六根長針,威力和速度都遠勝過剛才的牛毫針,所以黑岩也不得不慎重以對,姿態不複之前的從容。他一劍劈開了四根銀針,剩下的兩根則被側身躲過。

但他勢不可擋的勁頭也為此稍有凝滯,於是又給了柳宛筠繼續追擊的機會。

而方秋遙這時候也鼓足了勇氣,大喝著運起渾江幫絕學翻江腿攻了過來。他踢腿如一杆大槍,氣勢十足,光是那風聲就能讓人心生怯意。但黑岩的勁道比他更足,他隻在揮劍劈開銀針的空隙後隨意抬臂擋了一下,方秋遙就感覺自己像是踢到了一堵鐵鑄的牆壁上,強大的反震力使得半條腿都有些發麻。

兩人硬拚一記,黑岩的身子隻是稍微晃了晃,方秋遙則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好幾步,不過他的淨業之體亦是不凡,吸了一口氣後又恢複如初,再度抬腿踢去。

兩人再度交鋒,黑岩舉起左臂格擋,方秋遙感覺到更加凶猛的力道催湧過來,他仿佛聽見了自己腿骨的呻吟聲。但這不算完,黑岩分心二用,與方秋遙交戰的時候還得注意柳宛筠的暗器,可他乃是沐浴汙濁之血而重生的殘暴者,其戰鬥的本能根本不是方秋遙能夠比擬的。眼看方秋遙又要被震開,黑岩嘴角浮現一抹獰笑,蒲扇大的手掌猛地一握,竟將方秋遙的小腿捏在了手中。

沉重的力道夾雜著劇痛湧上身來,方秋遙大驚失色,生死一線的危機使得他催動了所有的潛能,拚命運轉起淨業幽書之絕學,體內湧現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上半身佝僂如弓弦,於間不容發之際縱身躍起,另一條腿狠命朝黑岩肩膀踢去。

憑他全身修為匯聚而成的一擊,哪怕是一頭猛虎,也得筋斷骨折!

然而黑岩豈會容他踢中!感覺到左掌中兀然傳來的力道已有不受控製的趨勢,同時勁風襲近,黑岩當機立斷地放棄了取他性命的想法,隻是順著那股勁道猛力一擰,方秋遙的身軀就被甩飛出去。此時他渾身勁氣都會聚在另一條腿上,倉促間根本來不及平衡身軀,就在半空中打起旋來,像個陀螺似的被摔出去老遠,直到落地之時才勉強找到立足點,踉蹌著一直連退了六七步,才把他自身帶來的這股衝力完全消盡。

整個交鋒過程也就在兩個呼吸之間,這時木橋上的秦言才剛剛回過氣來,眼看情勢危急,顧不得身體力氣還沒恢複,連忙邁步往回趕來。但他終究還是有些遲了,就在這點時間的空當裏,黑岩終於有了單獨麵對柳宛筠的機會,而且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足三步!憑那把巨劍的長度,黑岩一探手就能直劈柳宛筠腦門!

如此距離下,幾乎可以呼吸到黑色巨劍上的鐵鏽和血腥氣混雜的味道,柳宛筠清淡的麵容終於變了顏色。她手腕一翻,兩手間已多了兩根半尺來長的銀針,如匕首般揮舞著迎向直劈過來的巨劍。

她難道要用這麽小巧的玩意兒硬扛黑岩的怪力?

還在半途的秦言看到這一幕,嚇得大叫起來:“黑岩兄,且慢動手!我有話說——”

黑岩怎會理他。秦言一句話沒說完,黑岩掄起的巨劍已挾著劈山斷海之勢斬了下去!

兩根纖長的銀針,在巨大的黑色陰影籠罩之下,隻像是女孩子繡花的玩意兒,這兩種體格形狀相差極大的物事撞在一起,得到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叮”的輕響之後,一根銀針斷成了兩截,另一根銀針也被黑色的巨影吞噬,不知所蹤。

柳宛筠狼狽地從巨劍下逃竄出來,花容慘淡,發絲零落,額頭一縷血花淌下,無比淒涼。

秦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氣得隻想破口大罵:‘你一個弱質女子遠遠放點暗器牽製一下就行了,哪有蠢到拿著一根針跟人家對砍的道理!嫌死得不夠快嗎!’

十五步,十步……他終於就要趕上來了,雖然沒有戰勝黑岩的把握,但纏住這家夥還是沒問題的。

柳宛筠似乎接受了教訓,不敢再和黑岩硬拚,施展身法在黑岩劍下連連躲閃。她輕功不俗,如同弱柳殘葉在暴烈的勁風中搖擺飛舞,雖然有些狼狽,但短時間內還是應該能自保。

秦言的腳步近了,黑岩也有所覺察,他忽然放鬆了對柳宛筠的追擊,順手掄圓了巨劍橫掃過來。秦言看出這隻是逼退對方的手段,他還觀察到黑岩腰部已經扭向另一個方位,這位大塊頭看樣子打算撤退了。

但他的臉色忽然劇烈一變。柳宛筠竟沒能躲開這明顯隻是退敵之計的一劍!

漆黑的鋒芒自柳宛筠腹部掃過,撕開了薄弱的青衫繡群,撩起大蓬血花,秦言的心也隨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而沉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這女人應該能夠躲得開的……’

柳宛筠一時還沒有倒下,纖弱的身軀搖搖欲墜。秦言慌忙跑過去扶住她,急聲問道:“柳姑娘,你怎麽樣?”

“別管我,我死不了!”柳宛筠說著退了他一把,無比焦急地道,“快去救飄零!”

她這一推竟還有著很大的力道,秦言人元高階的修為反而有些抵禦不住。看來真死不了。他稍稍鬆了口氣,轉過頭便看見黑岩魁梧的身影已如戰車般朝不遠處的葉飄零疾衝過去。

秦言霎時醒悟過來:黑岩並非是要撤退,他的真正目標不是柳宛筠,而是葉飄零!

“快去!”身後響起柳宛筠惶急的嘶吼聲,她捂著腹部,鮮血卻不住滲出來。

秦言無暇多想,腳尖一點,身形如輕煙般飛掠出去。

此時黑岩已跑過了一半的路途,他全力狂奔,但秦言的速度竟比他還快上數分,兩人的間距明顯越來越小,但還相差三四步時,黑岩已然趕到了葉飄零麵前。

葉飄零也是跑了的,可他的速度在那兩人麵前完全不夠看。他沒能走出五步,呼嘯的勁風已然襲麵生寒,淩厲的殺氣如同陣陣滾雷,順後而來。他愴然回頭,看見漆黑的巨影籠罩身軀,自己卻全身麻痹,沒有任何招架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