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障被外力強行殺滅,這對於秦言來說等同於靈魂直接遭受重創,靈台中的無生寒星更是急劇閃爍起來,忽隱忽滅,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隕落。

秦言身軀劇烈顫抖了一下,哇地再度噴出一大口鮮血。在此幾近絕望的關頭,他眼前忽然有一張溫柔微笑的麵孔漂浮過來,那美麗而清冷的笑容,似乎正訴說她的期待。他心頭劇顫,頓時湧出無比濃烈的渴望求生的心思,當下邁動腳步,拚命朝北麵狂奔過去。

‘我不能死,她還在流蘇園等我,我一定要去見她一麵……’

“他要逃了!”

“追上去,決不能讓他跑了!”

“攔住他!”

伴隨著嘈雜的呼喊,無數人影跳下陡坡,從後方追來。

秦言前奔途中,感覺到數股強大的氣息已然欺近,便驀然揮動長劍,席卷出大片淒冷的寒浪向這些人迫去。這一劍擋下了大部分功力不夠的高手,然而卻有一個人影從寒流之中激射而至,魅影般劃向秦言腦後。

那人正是浩辰罡!

聽到嘶嘶迫近的風聲,秦言稍微一偏腦袋,身子向前屈服,一隻泛著瑩白光芒的拳頭便從他耳側掠過。浩辰罡的身形已經貼了上來,秦言的左肘猛地向後撞去,同時拔起一片雪亮的劍光。左肘不出意外地擊空,但他旋身橫斬,如閃電擊過,劍光在腰側帶起豔麗的圓弧,成功在對方身上留下了一道深傷。然而浩辰罡的拳頭也在此時砸中了他的左肩,使得他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浩辰罡,你狠!’

秦言深吸一口氣,忍受著肺腑中火燒火燎般的痛楚,身形激射向前,投向廣闊的崇山峻嶺。

他還記得來時經過了一道瀑布,隻要衝到那裏,順著激流漂下去,逃生的希望就大了許多。

此時,幾裏外的一座山嶺中,一道藍色身影正在枝葉繁茂的叢林中飛速奔行。她身法極快,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凜寒氣息。如此深山老林,本來不適於行走,但她以一把長劍開道,硬生生砍出一條路來。在她所經過的身後,留下了滿地殘枝斷葉的淩亂痕跡。

以她的劍術,本來不至於此。但她的心已經慌了,所以劍法也亂。

她穿過叢林,衝到嶺下,正要跑向另一個高坡,這時候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冷哼一聲,停住了腳步。此時她的模樣完全顯露出來,身穿一襲藍色綢衫,身形窈窕,容顏如玉,原來卻是玉寒煙。

大片蝴蝶拍打翅膀的沙沙聲從一塊巨岩之後傳來,而後光線忽然發生了稍許扭曲,景物在一顫之後再度凝實,便已多出一個白衣麗影。那人輕紗蒙麵,一襲白衫在晚風中飄動,周身數萬芳華蝶聚散飛舞,如若煙雲,赫然正是蝶舒夢。

玉寒煙秀眉微蹙,麵上不正常的紅潮並未退去,望著蝶舒夢,沉聲道:“你一直在這裏等著吾家?”

“不,你誤會了,我也是正好趕到。”

“嘿,你當吾家是三歲小孩嗎!正道十四門派圍攻魔門妖人,你滄流殿肯定也有一份,為何你卻遲到了?”

“我是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接到掌門密令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就跟你一樣。而且,我跟他們不同,我隻是來找一個人的。我猜,你也是吧?”

“不錯!吾家沒興趣知道你的目的,隻要你不打算在這裏動手的話,那麽吾家就先行一步了!”

蝶舒夢看她眉宇中難掩的憂色,便知道她的情緒已處於爆發的邊緣,於是後退兩步,示意並無惡意,讓她先走。待到玉寒煙身姿遠去,蝶舒夢才輕輕歎了口氣:“就跟當初的我一樣。魔門裏的男人真是不讓人省心!這麽多年來的壞消息,慢慢就會習慣的……”

“明心樓弟子聽令,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也一定要除去這個魔頭!”周悅儀的喊聲順著夜風飄散,原來清雅雍容的嗓音此刻多了幾分聲嘶力竭的味道。她法相被破,傷勢沉重,饒是如此仍堅持著追上前去。原本尚有一分踟躕的雁漠然聞聲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由輕歎一聲,身形一晃,就已追至最前方。

‘罷了,師父,師弟,一切的罪業,就歸於我吧!’

盡管心中存留著遺憾,但握劍的手卻穩定而冷漠,向前劃出一線沉蒙灰拙的亮光,再不留絲毫情麵。前方逃竄的秦言腳步微微一滯,倉促中回身強運氣力揮出一劍,身體便被這股無可阻擋的洪流衝得急劇退卻。背後浸來一陣涼濕之意,不知是何人的鮮血。心中已無暇去想更多,他急促地旋轉身體,化為一道虛影折向北方。

麵前勁風呼嘯,一個雄獅般高大的身影咆哮著撲過來,碩大的拳頭在星光下泛著岩石的色澤,頃刻便至麵門,帶起的陰影掩蓋了所有的視野。

想不到這地方還有伏兵!這些正派人士為了除去他,還真是不留餘力啊!

秦言倉促偏過臉去,拳風擦著鼻尖衝過,狂烈的風令他睜不開眼。但超負荷運轉的神識將附近的動靜全部反映到腦中。身體扭過一個詭異的曲線,如一縷輕煙自巨人身邊繞過去,手中劍光傾瀉而出,將空中射至身前的無數細微的幽光掃落。

一擊之後,身體向前衝過數步的距離,再度揮出一片劍浪,將數柄襲來的刀劍逼退。恍惚中無數身影阻在前方,拚命廝殺仍闖不出一條路來。後方一股懾人的寒意湧來,秦言心底猛地一顫。那是雁漠然未盡的劍勢,無可阻擋、直襲心窩的一劍。沒有破空之音,那股冰寒卻似已凍結了他的心跳。

茫茫中仿佛無形的粘稠**突然充斥了空間,周遭勁風都緩和下來,一切襲來的動作慢得難以置信,包括他自身在內。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柄摧枯拉朽的劍刺穿衣物、襲近肌膚的難受滋味。

雁師兄的碧海之劍,還是那般令人恐懼。

但他已不是當年軟弱無力的秦言!在兩界碑中錘煉出的強大神魂化為掙脫桎梏的巨力,他驟然斜移數寸,以肋下三寸處硬生生承受了原本必殺的恐怖一劍。鮮血飆濺,這等痛苦卻未讓他的動作有絲毫延緩。在麵前數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他的身形如鬼魅般折向左方,加速之快之突兀完全違反了人類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