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魏飛竭力不想分散秦言的心神,然而那一聲呯的顫響,還是讓秦言的心緒也為之震動了一下。

這是焚龍弩的聲音,目標卻不是自己,那麽……魏師弟?

他奮力斬開黃岩三老的合擊,在回氣的空隙朝坡下瞥去一眼,便看到了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魏飛的身軀好似完全失去了生機,無力地往地麵墜去,然而在那之前,一名年輕弟子挾大刀劈下,從左肩而入,將他生生砍成了兩截!

秦言喉中湧出一陣熾烈的火焰,張嘴欲呼,卻根本發不出聲音來,隻覺得一陣近乎酥麻的強盛怒氣從靈台識海深處浮現,轉眼遊遍全身,令他瞬時陷入了無生無覺的最暴戾的心境中。

漆黑的陰影,一下子將他整幅心神吞了進去。沒有撕心裂肺的怒吼,沒有怒不可遏的以命換命,他隻像是陷入了一個不真切的夢裏,周遭的世界仿佛都成了水底倒影,漂浮搖蕩,卻無不盡在掌握之中!

他揮動煙雲神劍,身上湧出無比凶厲的氣勢,徑直朝葛衣老者撲去,那架勢簡直是要跟他同歸於盡。葛衣老者心神為之一懾,本能地擺出格擋之態,同時往後退了兩步,想要盡可能以此卸去一點衝力。另兩名老人也大吃一驚,連忙持劍緊追過去。他們二人對出擊時機的把握極為精準,如果秦言要強行與葛衣老者硬拚的話,那麽肯定也要為此負上重傷。

不料秦言腳下突然一個急刹,腳跟輕輕往地麵一撞,身體已輕飄飄的蕩了回去,前衝與急退之間,完全不需要任何時間緩衝,連那股無比凶厲的氣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後方兩名老人隻覺風聲過耳,卻是秦言已從他們攻擊的縫隙中穿過,以兩臂各被劃了一劍的代價,避開了他們的精心策劃的包圍出擊。

黃岩三老的心情同時一沉:難道就這樣讓他跑了嗎?

但秦言可絕不僅僅滿足於此。就在剛剛與兩名老人錯身而過之後,他的腳尖在原地一個旋轉,神乎其技地轉過了身,以完全違反常理的姿勢,悄然侵近一名老者身後,在他未及反應之時,一掌印在他背心處,瀚血之力狂湧而出。

老者噗地噴出大口鮮血,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萎頓倒地。

秦言貼著老者的身軀,盡可能地收斂了殺氣,掌中煙雲劍劃出一道肉眼無法捕捉的直線,刺向另一名老者後心。

但那老者畢竟是久經生死的高手,直覺到危險來臨,在前衝之時仍奮力偏轉身軀,勉強避開了致命的攻擊,隻是左肩被煙雲劍紮穿,迸出大片血霧。

而秦言的攻擊卻不僅於此,他飛快地抽劍,再度刺出,出手的速度已完全超出了這些人的想象。那老者還未從左肩的痛楚緩過來,又覺心口一涼,低頭才看見一道劍尖從自己胸口透了出來。他張了張嘴,卻已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很快就沉入無盡深淵之中。

眨眼的工夫,黃岩三老三去其二。剩下的那葛衣老者早就拚了命地想衝過來,可終究還是無法趕上秦言致命的劍鋒。而當秦言的身形從兩老之後轉出來,完全呈露在他眼前時,他才發現一股銀灰色陰影籠罩過來,令他呼吸凝窒、血脈凍結。

那沒有任何花哨直刺過來的一劍,重如山嶽,勢若雷霆,載著源自太古洪荒的殺戮毀滅之念,讓所有生命都由衷地感到顫栗。

葛衣老者大吼一聲,畢生功力匯於劍上,顧不上強行運氣對自身的摧殘,隻盼能擋住這莫可匹敵的一劍。

“叮!”一聲低微的脆響,微弱得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手上傳來的輕飄飄的力道更讓他不知所措,如此恐怖的一劍,為何卻隻有這點力量……

直到秦言的身影從他旁邊掠過,他才驚愕地發現,原來自己匯聚全部功力的一劍盡數擊到了空處,對方根本沒有與他硬拚的意思,竟在兩劍相觸之際卸去了力道,從容地揚長而去。

可是,那種程度的力量,是怎麽可能說收就收的?這個家夥究竟是怎樣的怪物啊!

秦言直衝而下,沒幾步就遇上了兩名年輕人的阻擋。他冷哼一聲,煙雲長劍頓時分化成漫天虛影,瞬間將其中一人籠罩。而他左手同時抵住了另一人拍來的鐵掌,不閃不避地撞入那人懷中,沉悶的力道如同兩輛戰車相撞,秦言的身形稍稍一滯,而那年輕人則被直接撞得倒飛出去,全身骨骼盡碎,如同一張脆弱的紙片,生命的氣息已經離他而去。

秦言喘出一口氣,持煙雲劍橫在身前,再度狂奔。而被他用劍光罩了一下的那人此刻全身上下都迸出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魏飛的死讓秦言覺得剛才的容忍都是辛辣的諷刺,他無比悔恨於自己的愚蠢,更絕對無法原諒這些愚昧頑固之徒,決意用鮮血來償還他們對魏飛所欠的債!

山坡上的慕城雪看著他的衝入人群的身影,目睹了他從手下留情到大開殺戒的整個過程,終於維持不住原本的儀態,掩麵痛哭起來。

嚴厲的周悅儀這時候已經顧不上她,凝聲喊道:“小心,他已經發瘋了,大家結成陣型,不要一個人上!”

左行奇也在坡下遠處厲聲叫道:“快,攔住他!”心思靈敏的他已經覺察到了秦言殺氣的源頭,心驚膽戰之下,連聲音都有些許顫抖。

此時秦言的目標已不是突圍逃出去,而是要將前麵的人盡數殺光,以泄心頭之恨!尤其是左行奇,他誓要滅其滿門!

“唰——喀!”他的身影如電光般疾馳,徑直衝入了前麵幾人的包圍圈,以肉體不致命處硬頂著對方的攻擊,一劍一個刺入了他們的心髒和咽喉。

他所經之處,留下了一條屍身和血霧鋪就的路徑,大半個身子已被鮮血浸染,如同地獄來的惡鬼一般,嘶吼著朝前路逼近。

目睹如此慘狀,縱使這些最頂尖的弟子也開始感覺到恐懼,一些人開始有意無意地朝兩旁退散,留給他一條直通左行奇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