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走後,那兩名弟子麵麵相覷。

“陸師姐剛才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怪我們提起了葉英師兄吧,聽說她昨天哭了很久……”

在那兩個弟子繼續低語的時候,瀟湘已經走近了秦言身邊。這時候,她才發現,秦言此時停下來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而是轉角山階上緩緩走來的那道一襲紫色劍士服的身影。

正是昨天子夜將她從噩夢中驚醒、令她徹夜難眠的夢魘,歌行烈。

一頭褐色的長發散亂地披在肩上,狹長的眼瞳中充斥著孤高桀驁的冷意,纏繞著層層黑色紗布的右手握著一柄長劍,劍上流淌著的妖異的紫色光焰,仿佛還殘留著昨日的鮮血,正是令少女陷入深沉噩夢中的根源。

他望見秦言,嘴唇微微彎起,牽勾出一個邪魅的弧度,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來。

秦言停在原地,默默地凝視著他。他望入歌行烈眼瞳深處,在那縮為一點的瞳仁裏,深沉的紫炎燃燒著目空一切的狂妄,仿佛在這蒼穹之下,沒有任何能讓此人忌憚敬畏的事物。

秦言有些頭疼了,本想先對他的武技劍術觀摩一番再作打算,可是看對方那架勢,自己倒好像成了嗷嗷待宰的豬羊,一會兒他走下來,可能直接就會對本少爺出手吧!

有這麽一個肆意狂妄、不以常理出牌的對手,實在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再加上,秦言的劍也早在地獄中毀掉了,沒有一把稱手的兵器,打起來肯定會吃虧……

歌行烈一步一步近了,與秦言的距離已不足二十米,他腳步的節奏仍沒有絲毫改變,帶著邪逸的笑容,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朝秦言緊逼過來。

一陣冷風吹來,秦言身上略顯緊促衣衫隨風而動。歌行烈並沒有透出多麽淩厲的殺氣,或許在他而言,殺人不過是如吃飯一般平常的事情,根本無需刻意而為。但他的心意卻足以引動天象變化,秦言四周愈發猛烈的呼嘯著壓迫過來的狂風,便是他無心之下造成的異象。

‘跟不跟他打呢?這麽近的距離,想要以土石再凝造出一把劍來,已經來不及了……’麵臨生平大敵,秦言腦中卻有刹那的失神。他感應到了更遠處山腰後幾道強大而熟悉的氣息,是方逸遠和宋晴紗,還有成剛,雁瑜,他們應該都是剛從平頂峰下來,所以難得地湊到了一起。數道陰沉冷鷙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與歌行烈所在的山階上,默默關注著這一次偶然邂逅的戰火。無論誰輸誰贏,都會留給他們可乘之機。

秦言終究不能像歌行烈一樣肆無忌憚地率性而為,他得顧慮很多事情,因此,在歌行烈手中的紫炎抬起來之前,他搶先開口說道:“歌師弟,聽說你最近在擂台上大展神威,接連斬殺多人,恭喜你啊……”

此時兩人相距已不足五步,歌行烈嘴角咧開的弧度更大。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會成為他通往最強之路的下一個墊腳石,包括秦言在內。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揮動了掌中紫炎,悍然向秦言麵門劈來,暴烈的氣流席卷而至,宛若升騰起一幕蒼紫色血光,就要將秦言劈成兩半。

秦言麵色一沉,身形微微一晃,便於原地消失,再度出現已是在歌行烈側後方。然而那柄強悍凶猛的劍光也隨之而來,沸騰的紫焰尖厲地笑著,好像要將他三魂七魄都焚燒殆盡。秦言匆忙探出一指,在那劍尖點了一下,隨即便如觸電般縮回,身形再度化為蒙蒙虛影,在紫炎臨身之際往一旁閃去。

那劍光便如附骨之疽,以迅猛無匹的勢頭追逐過來。秦言還待轉向,然而身後狂傲的氣息兀然加速,深沉飄揚的褐色長發在他眼前流趟過,燃燒著紫炎的凶劍接踵而至,一晃眼間已架在他右肘上,歡躍的凶焰破開還未凝實的金色光暈,擦著他衣袖斜掃而上,就在他肩頭產生了一聲刺耳的鳴響。秦言倉促仰起臉,熾烈的劍光便貼著他麵頰掃過,而後他身影便如幽靈般消散,又在山階另一側的更高處凝實。

歌行烈抬頭望他,並沒有繼續追趕。他臉上笑容未散,輕緩地道:“刀劍無眼,大師兄走路可得當心點。”看他那輕鬆的神色,隻像是剛剛隨意呼吸了一下一般。在秦言默然以對的時候,他便轉過身,繼續往下行去。

三劍。一眨眼的交鋒,他出了三劍,秦言躲了三次,最後一次差點被他纏上,可謂十分驚險。此中感受,唯有秦言自己清楚。他望著歌行烈從容孤傲的背影,心裏暗覺凜然。

看得出來,歌行烈並沒有盡全力。記得成剛曾經說過,如果跟歌行烈交手,一定要在五十招之內分出勝負,否則就逃命去吧。但從現在的傳聞來看,還沒有人能接下歌行烈十劍。那麽,五十招後的他,又將達到何等恐怖的地步?跟本少爺的無懈境界比起來,又如何呢?

也許,他在劍道上的修為,已經全然不遜於擁有兩種絕世劍法的玉寒煙。就算本少爺手拿利劍,施展無懈境界的禦器術,隻怕也沒把握穩勝……

在秦言出神的時候,歌行烈已經走到了瀟湘身旁。瀟湘站在小道邊沿,默默低著頭,強烈遏製住顫抖的感覺。她害怕自己眼中的仇恨和恐懼會招來殺生之禍,隻是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得緊如弓弦,隻要一有異變,就施展出同歸於盡的“大化之道”。

瀟湘一心隻盼著這人快點走過去,然而諸天神佛並沒有回應她的祈禱。就在她緊張得幾乎要發抖的時候,歌行烈卻停在了她身邊,**鼻子嗅了嗅,低頭朝她看來,噩夢般中的聲音化為現實在她耳畔響起:“大化之道?小姑娘,你好像很恨我,不惜要與我同歸於盡啊……”

瀟湘的肩膀顫抖了一下,用極細微的聲音答道:“沒有。”

“那麽,”歌行烈伸出左手朝她下巴摸去,帶著邪魅的嗓音終於化為現實中的夢魘,就要逼得她墜落深淵,“你是在害怕我,害怕我殺死你,所以用這種方式恐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