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銀甲男人臉上的詭譎之色,秦言心有疑慮,卻也依言而行,邁動腳步小心翼翼地往城牆腳下靠去。他一點點地小心逼近,時時刻刻警惕著牆頭敵兵的動靜。他隱隱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自前方湧來,猶如巨獸蹲伏盤踞,怒張利口。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威嚴的力量,正排斥著他的靠近,壓抑著他的神魂靈識,使得他的感知範圍降到了三四米內的最低點。

這感覺,莫非就是西洋人口中的神國神力?任何拒絕神的恩賜的人,都無法走入神國半步。可是,本少爺是真的對親愛的冰雪女皇陛下抱有誠摯的信仰啊,相信她的冰肌玉骨、萬般妖嬈、婉轉風情……她為什麽就不肯給本少爺一點恩賜呢?

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他緩慢地靠近,牆頭上的敵兵還沒有動靜。場麵詭*寂靜下來,他握劍的手心在寒風中滲出冷汗。古堡中傳來的威壓之勢越來越盛,他不得不運起意誌對抗這股力量,連城頭銀甲男人散發出來的凶煞感覺都被擠壓得淡了許多。

更為緩慢地跨入五十米的範圍,他清晰地看到霜雪帷幕之後城牆上斑駁的曆史印痕。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原本隻是堆積在地麵上的雪層突然一改往日的平靜,從中竄出成百上千的蛇一般的冰雪鎖鏈纏向他的雙腿和胸腹。好在他早有準備,當即一縱身拔地而起,化為一道朦朧的白影,閃電般飛掠五十米雪地。他所經過之處,地麵紛紛裂開,無數冰霜鎖鏈糾纏上來,卻隻鎖住了他留下的殘影。至於他的真身,早已來到了城牆之下,一腳踩在一塊凸出來的灰磚上,筆直地朝上竄去。

無比寒冷的感覺自腳底下來,城牆前似有一層無形的結界籠罩,腳步探入之後,那寒流便從腳尖湧入,比冰原上的風雪更冷數十倍,幾乎將他的血液凍結。他兩腳拚命踩動,身體中瀚血力量爆發出來,眨眼間竄上了六丈高的城牆,城頭上那銀甲男人的身影赫然已在眼前。

本少爺上來了,你所答應的事情呢?若敢言而無信,休怪本少爺——

就在他的上半身剛剛躍上六丈高度的時候,忽然感覺撞到了什麽東西上麵,空氣沉悶得像被凍結了一般,深冬般的寒潮向四麵湧來。他無法呼吸,心靈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暗灰,一股死一般靜寂的力量已經蔓上了身軀,正要吮吸他的生命。

——這是什麽狗屁法陣,實在是太卑鄙,太無恥了!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仿佛天與地都變成了敵人,分由上下兩處朝他擠壓過來。他身形一滯,腳下踩空,當即失去了平衡,就要往城下墜去。

而在這時,城頭上銀甲男人臉上詭異的笑容終於變成了一聲實質的冷哼,如若死神的呼嘯,手腕一抖,銀色長槍迸發出怒潮似的亮白光芒,就在這一瞬間,槍尖在秦言眼中急劇變大,重若山嶽,驚若雷霆。

那是一輪冷寂的太陽,它的衝刺沒有讓空氣震顫,卻蘊含著更加可怖的死亡力量。當先那一點寒芒牢牢鎖住了秦言,由近及遠迅速放大,傾時已占據了他視野中的全部。

在那驚鴻的一瞥中,周圍的時間都緩慢下來,秦言艱難地扭轉身體,舉臂揮劍,那沉寂的死亡之槍已然襲至身前,塞天充地,避無可避!這一瞬間,什麽境界、武技都成了空白,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平生力量將手中長劍揮了出去,擋在身前。

沒有炫目的能量衝撞,一聲沉悶的響聲之後,他的身體像敗絮似的飛跌出去,劇烈的痛苦像被一頭凶悍的巨獸穿透了一般,從六丈的高空中墜下,重重砸入城堡腳下的雪地中,濺起漫天雪花。原本撲到空處的冰霜鎖鏈頓時欣喜地狂舞起來,爭先恐後地纏上他的身軀,將四肢軀幹都纏得嚴實,更有甚者直接朝他的腦門紮去,卻隻見金光閃灼,傳出一陣鏗鏗的鋼鐵碰撞聲,無法破顱而入。

秦言遭此打擊,暈暈乎乎地躺倒在雪地裏,任由冰鏈千般擺弄,一時動彈不得。但他經過瀚血淬煉的身軀堅硬程度更勝鋼鐵,雪層中的陷阱也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片刻之後,他恢複了神誌,便有怒氣自胸中呼嘯而起,渾身劍氣鼓蕩,張嘴發出一聲凶戾的呐喊,整個人仿佛化身為一柄巨大的冰棱長劍,霎時將周身纏繞的鎖鏈絞成無數段,掙脫束縛縱身躍起,對上城樓銀甲男人略帶驚異的目光,戟指大罵:

“你這不敢透露名姓的孤魂野鬼,竟敢施詭計暗算你爺爺,想是活膩了嗎?本少爺今兒就成全你,送你早日投胎去做你娘的雜種,讓你下輩子還得感念爺爺的恩德!”

銀甲男人麵上閃過一縷怒氣,冷聲喝道:“無謀莽夫,自己上來找死,某隻是成全你的願望,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敢口出狂言!”

“喲!你這無名鼠輩還敢還嘴,當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來來來,自己滾下來領死,本少爺今天就代替你的祖宗教訓你這不肖子孫!”說著,秦言從地上扯起一截冰霜鎖鏈,張開右臂,蓄足力量,吒喊出聲,猛力將鎖鏈往牆頭擲去。鎖鏈飛越數百米距離,挾帶著呼嘯的風聲紮向銀甲男人的麵門。卻見銀甲男人將手腕一抖,點鋼槍閃爍出絢麗的華影,一瞬間便將鎖鏈擊成了無數細小的碎塊,紛紛揚揚墜落下去。

銀甲男人冷睨秦言一眼,哼道:“若非女皇有旨,本座早就下去取了你性命。你若有膽,就進城來與我一戰,某定當奉陪!”

“哈哈,鼠輩啊鼠輩,你仗著有個法陣幫你,就有膽氣大放厥詞了嗎?哎呀像你這般可憐的老鼠,一輩子就隻能縮在陰溝裏了。看看你自個兒醜陋的表情吧,仗著寒冰結界的優勢一下子就把本少爺掀下城牆,是不是還覺得自己非常英勇啊?我呸!”

銀甲男人麵皮微紅,沉聲道:“某堂堂‘暗天神魔’江莫語,豈會屑於對你這小輩使詐!隻是見你茫然無知,口口聲聲喊著要見冰雪女皇,便助你一臂之力罷了!這一座冰雪之堡,擁有上古神力的護持,唯有死人才能進入。你這小輩還算有兩下子,某一時眼拙,小瞧了你。可是你若不想死的話,就趁早滾遠一些,免得驚動女皇,誤了自家性命!”

“原來你就是江莫語!”秦言微微一怔,隨即從鼻孔中發出不屑的嗤笑聲,“我聽黑紗提起你,還道你是個不世出的英雄,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醃臢貨色,真是大失所望。也罷也罷,你就自己把人頭割下來吧,免得髒了本少爺的手!”

“黑紗?”江莫語雙瞳驟然縮緊,“你跟他交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