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煙揚起長劍,手腕輕輕揮轉,劍身反射著殘陽光輝,正映上耶摩勒緊閉的雙目。這點光芒,當然無法對此等高手造成影響,卻也讓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劍勢已成,下一招,依然是皇極驚仙劍。

就在玉寒煙足尖輕點、意欲飛身踏出之際,忽有微風拂麵,撩起她發絲。一片落葉飄飄蕩蕩地飛來,正碰在劍刃上,輕輕一滑,便裂為平整的兩半,隨風零落。

玉寒煙的腳步隨之一滯,本已做霹靂弦驚之勢的身軀複又放鬆了些許。她將劍尖稍微向下一壓,凝眸揚眉,道:“和尚,你若此時回頭,吾家還能饒你一命!”

“你,勸貧僧回頭?”耶摩勒怔了一下,隨後張大嘴放聲長笑,直笑得僧袍獵獵顫抖,雄軀劇顫,狂態畢露,“你一介凡俗女子,居然勸佛爺回頭!好膽,好膽!看來貧僧若不施點神通,倒還讓你們小瞧了我佛威嚴!”

他右手二指下垂,手掌翻轉,左腕托於腹下,嘴中誦言化為一句疾厲的梵唱,刹時間身上佛光激湧,刹時間好似化身為一尊巨佛,威勢無邊,如淵如獄,直讓人幾欲頂禮膜拜。

白浪、賀忠義二人瞧見這尊法相,頓似站立不穩,麵如紅潮,急喘粗氣,忙不迭地朝後退去。車廂內林沐瑤慕城雪兩女心性更差,在如此威勢的壓迫下隻覺得全身上下都不再聽使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壓縛在車上,連一根小指也動彈不得。

佛未睜眼,威勢已如斯恐怖。秦言胸中氣血一湧,瀚血功訣自動做出防禦之態,使得他身上臉上也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

耶摩勒手掌翻轉,再結了一印,口中緩緩說道:“無論你們是兩人也好,三人也罷,貧僧都不會在意,無非是多費點時間罷了。但畢竟我佛慈悲,不忍多造殺孽。貧僧亦曾在佛下立下誓願,一日內渡人不能過三七之數,今日此數餘二,若分與你們三位施主,倒也難辦。貧僧便給你們一次機會,若乖乖將經書雙手奉上,我便饒過你們一回。如果不然……哼!”

最後一聲低哼,卻若金鐵交鳴,雷聲炸響,直震得秦言、玉寒煙身軀齊齊一顫。

秦言深深吸了一口氣,逆著那股如淵威勢踏前兩步,頭也不回地道:“賀兄,白兄,你們帶兩位小姐避遠一些。”

白浪賀忠義兩人應了一聲,連忙走上來,小心翼翼地牽動妖馬,將馬車掉頭,就欲離去。卻聽見耶摩勒宏聲一喝:“站住!林小姐還想到哪裏去啊?”

頓有無邊殺意如潮湧來,勒得人無法呼吸。無窮無盡的金光鋪滿了四周的每一寸空間,卻沒有任何光明的感覺,二人如墜冰窟,手腳麻痹,動彈不得。

這時,玉寒煙冷哼一聲,長劍揚起,如煙似霧的劍暈陰影渲染開去,將佛像金光擋下大半。她的聲音猶如水激寒冰,冷冷說來:“大乘萬藏經是吾家囊中之物,你若想要,就拿命來換!”

趁著金光被衝散的時候,賀忠義兩人趕忙駕起馬車,迅速逃到幾百米之外。

玉寒煙目光垂下,淡淡說道:“不僅是你,還有躲在樹林裏的那人,也是一樣。”

話音剛落,就聞路邊樹叢裏傳來窸窸窣窣一陣響,一人撥開枝葉走出,大笑道:“玉美人此言差矣。大乘萬藏經是何等神物,就算把小弟上輩子下輩子一並算上,也沒福氣瞧上一眼。就算搭上我的性命,也值不上經書一角。所以這‘拿命來換’,小弟反正是無福消受嘍!”

那人一襲黑衣,雙手抱胸,臉上掛著放/蕩不羈的笑容,懶懶散散地走過來,正是昨晚才見的陸離。

陸離走到耶摩勒所立的巨石十步外站定,瞧了耶摩勒幾眼,故作驚訝地道:“喲!這位佛爺好威風,剛才那一嗓子肯定是你喊的吧?真是嚇得小弟渾身一個激靈,到現在都還有些尿意。不知這位佛爺姓甚名甚,仙鄉何處啊?萬一小弟落下了什麽後遺症,也好尋個根由。”

耶摩勒微微頷首:“貧僧耶摩勒,不知這位施主……”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陸離打斷:“耶摩勒?是不是西南山赤霞寺的那個?我聽我一個兄弟說,五六年前他去風炎國遊曆時曾在西南山遇到一個狂僧,手段低微卻自以為天下無敵,口誦佛法卻行傷天害命之事,一言不合就與人大打出手,簡直就是佛門之恥,後來被我那兄弟一掌放翻……那個人,就是你嗎?”

耶摩勒麵上隱現怒氣,卻又強自壓住,右手轉持佛禮,道:“去掉那些不實之言,僅從施主描述的看,那個人……大概就是貧僧。”

“好!”陸離哈哈一笑,“你倒老實!”

“南無善寂月音王如來!”耶摩勒同樣咧嘴一笑,宣了聲佛號,道,“施主既與那黃凡有舊交,那便再好不過。今日乃佛祖賜下良緣,助貧僧斬去心中一段執念,貧僧豈有錯過之理!既如此,那麽今日剩下的二數,就予你一個吧!”

說罷,他跨前一步,一腳踏在岩石前的虛空處,長身而立,佛光暈染中,黝黑的麵容如同鐵鑄。陸離撞見他此刻麵目,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再不複原先輕鬆之態,雙臂一晃垂下,兩手各已捏住了一柄飛刀。

雖不是殺氣直麵的對象,秦言感受到那股氣息,心中也不由一驚,暗自思忖:‘若這廝知道黃凡曾是我大師兄,那剩下的一數豈不要歸到我頭上?’

這個念頭立即就被耶摩勒化為現實:“還有那位身懷瀚血功的小施主,貧僧念你年紀尚幼,本想放你一回,不料今日卻是佛祖施展了緣法,注定要貧僧了結此事,也罷也罷,那剩下的一數,就歸於你吧!”

秦言暗暗呸了一聲。是往年醜事被人說破,老羞成怒了吧!黃凡啊黃凡,搭上你我還真是倒黴,為什麽不能反過來,讓我去欺負五年前的和尚,你來對付今日的佛爺呢?

這時隻聽陸離幹咳一聲,道:“玉仙子,秦兄弟,這和尚好像比我想象得要強一點,我一個人可能頂不住啊,不如咱們並肩子上,一塊兒做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