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從氣勢上來體會,就可以確定這個青甲男人的強大。隨著他大步走近,風聲漸疾,呼嘯聲直擊耳畔,仿佛有千軍萬馬隨之而驚掠一般。必定有無數次金戈鐵馬的衝鋒陷陣,如山的屍身和如海的血肉方能煉就出如此的殺氣。那兩杆槍下,不知葬送了多少冤魂。
這般萬中無一的高手,若是在白日相遇,說不定還能讓秦言見獵心喜。但此時此刻,他隻有滿腔的怒火,以及一股掐死對方的衝動。
“兀那賊廝,報上名來!可知在深更半夜擾人好事,就是閻羅王也饒恕不了你的罪孽!”
青甲男人露出譏笑的神情:“連我的名字也沒聽過,可見你的見識有多狹隘了。如果嚇得瑟瑟發抖的話,就滾回家去吃奶啊小弟弟!”
玉寒煙的神色要比秦言平靜得多,她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沉聲道:“‘怒海潛蛟’江藏劍,吾家也算久仰你的大名了。你大半夜的從銀山聚義莊跑過來,不會是專程來向我們說教吧?”
“當日不是。隻不過深夜寂寥,聞到這邊新鮮血液的香味,隨便來湊個熱鬧。能遇上仙子,則是意外之喜了。若是能割下仙子的腦袋回去收藏,那更是驚喜中的驚喜了。聽說仙子劍法通神,不知能否滿足我這個不情之請呢?”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那你也該明白,能不能滿足,得靠你的槍,而不是你的嘴。”說著有些歧義的話語,玉寒煙冷冽一笑,揮手拔出劍來,眼中寒光閃動,就欲縱身躍下。這時卻見秦言忽然抬臂將她攔住,並且握住了她的右手。
大手包著小手,細嫩滑膩的感覺傳來,秦言心中卻沒有一絲綺念。他盯著屋下那人,淡淡地道:“師姐,你累了,交給我來吧。”
玉寒煙凝望著他的側臉,嫣然一笑,輕輕鬆開了手,將劍柄送入他掌中。她在秦言耳邊吹了口氣,道:“小心點,他那兩杆槍,一橫一縱,橫為虛,縱為實。橫槍可穿萬物,直擊靈神,縱槍切金斷玉,無堅不摧。初遇者若不知情,往往會著了他的道。”
芬芳如蘭,送來柔言軟語惹人發癢,秦言心頭一陣躁動,悄悄咽了口唾沫,應道:“放心,沒問題的。”說罷,一縱身跳了下去,落在江藏劍身前七步之處。
長劍在手,回憶起白日的“萬古飛流”等精妙神技,他的心靈頓時沉入另一片境地中,感官不住向外蔓延,長劍似乎也成了手臂的一部分。
“大言不慚的狂徒,過來讓本少爺稱稱你的斤兩!”一聲喝出,周身氣流鼓蕩,戰意如潮。
對麵那人淵渟嶽峙,絲毫不為他氣勢所驚,兩槍於身前交錯,一手“華音”,橫於胸前,一手“斷腸”,直指敵身。如此站姿,可攻可守,全無破綻。秦言瞪視他半晌,卻不知該從何下手,良久的對峙後,心中漸漸生出一絲無奈之感。
‘可惜我新悟的劍技還未成型,如果硬拚的話,隻怕難以取勝……’如此作想,便下定了決心,要以靜製動,絕不搶先出手。
青甲男人凝立如山,平靜地關注眼前的少年。見秦言遲遲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嘴角一咧,淡淡地道:“不敢動的話,就乖乖接我的槍吧!”說著他踏前一步,身前的光線忽然一暗,右手墨黑色大槍平緩地遞出。月光自簷角落下,在銳利的槍尖上劃過,仿佛慢得像女子用絲綢輕柔地擦拭手背。
不過這輕緩的一槍,慢慢刺入月光下的陰影中,卻讓秦言生出心悸之感。他右手運勢,血氣裹上劍身,沉靜地迎了上去。沒有劇烈的聲響,沒有狂暴的勁風,槍與劍交錯於空氣中,空間像水麵般震動了一下,景物都有些許的扭曲。
這一下的交鋒,隻算作勢均力敵。然而槍尖上的衝力被消弭之後,接踵而來的一股牽扯力量拉得他身軀一歪,不由自主地朝右旁偏去。江藏劍左手的“華音槍”早就在那裏蓄勢待發了。秦言瞥見眼際寒光,心知不妙,腳下重重一踏,便順勢借著這股拉力奮力前衝,左掌張成利爪,筆直抓向對方肋下。
絕頂高手對決,情形瞬息萬變,引誘與構陷隨時可能反變成敵方的助力,一瞬間的懈怠就可能會釀成無法挽回的惡果。
江藏劍瞳孔緊縮,銀槍悍然出手,震得空氣啪地一聲爆響,連人帶槍成為一道犀利的銀色光影,竟無視秦言的爪襲,反而更加迅猛地衝了上來。秦言心神一震,倉促地一晃身,整個身形卻被擦身刮過的勁風撞地歪倒向一邊,耳側長發也被削去了一片。
銀色光華驚耀,簷下空間頓時一亮,晶瑩的光芒灑在草葉間。兩人都是前衝之勢,一下子錯肩而過,秦言本已失去了平衡,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就趁著錯肩之後的頃刻之際回肘一擊,恰逢江藏劍也挑動華音槍後端,秦言的左肘竟穿透了虛幻的杆影,輕輕砸在江藏劍肩頭,而他自己的左臂也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悶哼一聲,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幾步,一直踏上對麵酒樓的台階,才有些狼狽地穩住身形,狠狠吐出一口濁氣,伸手將淩亂的發絲撩到腦後。
‘果然,他左手那杆銀槍有形無質,不能與實體接觸,卻能直接攻擊靈魂。我要是想取勝的話,得從另一杆槍著手。’
念頭轉動之間,兩人幾乎同一時刻回轉身來,視線在身前交織,碰撞出燦爛的火花。
“大叔,你那兩杆槍不賴啊!”晃了晃左臂,好不容易才把肘部那股麻痹之感消去,秦言再度舉劍,口中嘲笑道,“不過,你也就能出其不意的來第一下了。恕我直言,你本身的槍術其實並不怎麽樣啊!”
江藏劍冷哼一聲,有些意外地望向他的左臂。確實,那處被華音槍後端擊中的部位已經恢複如初了,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難道這小子也是精通靈魂法術的高手?
他兩手各持一槍,一橫一縱,又恢複到了原來的姿勢。剛才秦言的左肘被銀槍所擊,幾乎在瞬間麻木,砸到他肩上時已經不剩下多少力道,瀚血之力未來得及催發,再加上護體真氣的阻擋,所以他所受的傷其實比秦言更輕,根本不影響接下來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