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煙伸劍接過頭顱,仔細看了兩眼,露出滿意的笑容,左指在劍上輕輕一彈,頭顱便從劍身上跳起來,筆直朝秦言射去。秦言此時仍沉浸在那一劍的風采之中,本能地偏身躲過,便聽咚地一響,那妖女的腦袋砸落在桌子上,正停留在林沐瑤麵前,還濺了一縷血花在她臉上。林沐瑤恍若未覺,木然地望過去,兩雙眸子的視線交織在一起,頭顱臉上的表情也似乎變得詭異起來。

‘如果連這點恐懼都不能克服的話,我又拿什麽去報仇呢?’林沐瑤猶豫片刻,伸出舌頭舔了舔臉旁的血液,腥鹹的感覺融入口中,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惡心。她瞪視著桌上的人頭,甚至還湊過臉去,粘稠濃鬱的血腥的味道熏得她幾欲嘔吐。她皺緊眉頭,兩眼眯成一條細縫,可終究未曾退讓,一直貼到妖女頭顱麵前,兩個人的鼻子碰到了一起。

‘不過是一個死人頭,難道我會害怕嗎?玉寒煙,我要比你更狠!就讓這具被遺棄的身軀,從今天開始吧……’

旁邊的慕城雪發出一聲急促的尖叫,慌亂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往後跑出老遠,幾乎站立不穩,幸好被趕來的賀忠義一把扶住。

玉寒煙身前,失去了頭顱的身體正要倒下,玉寒煙忽然揮動手腕,幻化出萬千劍影,在一片飛濺的血花*妖女的身體切割得支離破碎。當劍影落盡之後,她麵前隻剩下了一堆模糊的血肉,斷腸與破碎的髒器混雜在一起,再也難以分辨。玉寒煙一步未挪,身上卻沒有沾到一絲鮮血。低低歎息一聲後,清冷的麵容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忽地邁動腳步,身形一閃,已經竄入了目瞪口呆的人群中,劍光起舞,頓時響起一片慘叫與悲鳴聲。

這些人都是那華服少女的侍衛,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身懷不錯的武功。但在玉寒煙麵前,他們就像束手待宰的牲口一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血腥的風暴席卷了整個樓層,死神在血海飆灑的地獄中遊弋,暢快地收割著生命。

不消五六個彈指的時間,所有的敵人都已倒下。玉寒煙站在血泊中,舒出一口氣,忽然將手腕一轉,劍尖便朝角落裏的年輕男人指去。

雖然隔了好幾丈距離,但那凜然的劍氣讓年輕的漢子端酒的動作僵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睛,道:“這是什麽意思?”

“還是那句話,不想多事的話,就請離開吧。”玉寒煙淡淡說著,朝櫃台後瑟瑟發抖的掌櫃和夥計揚目示意,“這家客棧,我們包下來了。沒問題吧?”

“沒,沒問題。”白白胖胖的掌櫃嗓音中已帶上了哭腔。死了這麽多人,凶手還要大搖大擺地住下來,他覺得自己跟血泊中的那些屍體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玉寒煙轉頭向那年輕漢子瞧去:“你呢,決定留下來嗎?”五指握緊劍柄,她開始向那邊邁步。

“等等!”在那股凜然劍氣的逼迫下,年輕漢子再也坐不穩當,騰地站起身來,“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怎麽能貿然做決定呢!我畢竟還救過你的朋友。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陸離,來自劍門……”

“如果不是你救過她,吾家就不會多問這一句話了。”玉寒煙的腳步並沒有因言語而放慢,似緩實疾,很快來到他麵前,手中長劍上泛起淡淡青芒,劍尖略微抬起,下一瞬間就要化為一道流光刺出——

“我走!”劍氣臨身之前,陸離當機立斷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長劍沒有刺出,也沒有收回,劍上寒意依舊凜冽。陸離識趣地沒有再多話,匆匆地走出大門,一直步出門外,他才回過頭來,悻悻說道:“你們等著吧,爺爺還會再回來的!”

“嗆!”寶劍歸鞘,滿屋子森寒的殺意頓時淡去。

默立了片刻,玉寒煙臉上的表情漸漸解凍,再度開口時,語調變得柔和起來:“師弟,吾家有些累了,先上樓歇息一會兒吧!”她回過頭來,衝掌櫃輕輕一笑:“我們先去選房間,一會兒就下來吃飯。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俏麗若天仙般的笑容,卻讓掌櫃嚇得魂不附體,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哪敢說半個不字。他從櫃台下拉出一個瘦小的夥計,用力往前一推,那夥計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卻連痛呼聲都不敢發出來,慌亂地爬起來跑到玉寒煙身前,勉強擠出笑臉,磕磕巴巴地道:“玉……仙子,請跟我來。”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逃命一般奔上樓梯,將最好的上房給他們挑了出來。

秦言幾人各自進房,稍作歇息。

今日一天所發生的事情,比秦言下山來一個多月的經曆都要豐富離奇。先是與何不凡爭人頭,接著是妖邪攻打清微居,自己跟師姐一起護著兩位小姐逃命,後來又與天外樓蘭的灰袍老者大戰,先後見識了“皇極驚仙劍”“萬古飛流”“撼天真劍”等精妙絕倫的神奇劍技。縱使身為婆娑門首席大弟子,在劍術和武技的修為皆是非凡,他也感覺自己的武學觀念受到了莫大的衝擊。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浮現出劍氣縱橫飛舞的場景,此前所見的驚豔劍招一遍遍在眼前回演,念及其精妙之處,便忍不住發出“這才是真正的劍訣”的感慨。

不久,下麵的一樓大廳裏響起了雜亂的人聲,縣城的捕快終於姍姍趕至。如此大的命案,可能是小山城裏的捕快所見過的最為震撼的場麵了。伴隨著陣陣抽冷氣的聲音,捕頭從掌櫃口*事情的經過大致了解了一遍。他是個聰明人,在聽到掌櫃對凶手的描述後,立即下達了最明智的決定:此案事關重大,不可輕舉妄動,先處理屍體,回去再將此案稟報給知縣大人。相信知縣也是個聰明人,會知道“從長計議”的道理……

捕快們來得不慌不忙,走得行色匆匆。很快客棧內又恢複了安靜,滿屋子的屍體都被處理掉了,飯菜的馨香漸漸將屋中的血腥味掩蓋。在見識到地板上的殘肢肉沫之後,店裏的大廚和夥計都發揮出了比平日高出數倍的效率,迅速布置了一桌盛大的宴席,來為遠道而來的“貴客”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