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老農夫的詛咒
深秋季節，科尼亞的大地、山川被覆蓋上了一層濃濃的金黃色，這金黃色代表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將會得到一次豐收，土豆、花生、芋頭，葡萄、梨、蘋果，無論收獲的是什麽，都會讓人們露出笑臉。
隻是今年卻不同，雖然心裏同樣感到了喜悅，可是田間山林中勞作的科尼亞人卻無法讓自己的喜悅變成開懷的大笑，而更多地人則在默默計算著，當他們繳納完了稅負之後，還能留下多少養家糊口。
老約翰就是正在苦惱地計算著收成的農夫中的一個，剛剛挖出了整整兩麻袋，大約二百公斤土豆的老約翰還沒有來得及想好，今天要不要一鼓作氣，把自己地裏的收成全部裝回家時，一陣熟悉的鈴聲就讓老約翰剛剛露出一點笑容的臉龐失去了表情。
回首看了一眼剛剛走進村子的收稅官，又看了一眼自己剛收獲的土豆，老約翰歎了口氣，然後重重地咒罵了一聲。
作為一個老實本分的科尼亞農夫，老約翰咒罵的並不是即將奪走自己勞動果實的稅務官，更加不是將老約翰從萬惡的侵略者——拜林斯士兵手裏解放出來的科尼亞複國軍，而是理所當然地把詛咒地目標對準了拜林斯王國。
如果不是該死的拜林斯人入侵我的國家，我又怎麽會繳納這麽重的稅賦！如果不是那些萬惡的拜林斯人明明已經被打敗了，卻就是賴在城市裏，並且在邊境上威脅我們，我又怎麽會一次又一次地被追加稅賦！
不得不說，老約翰的邏輯條理很清晰，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並且牢牢揪住了造成這一切苦難的罪魁禍首，不過這並不能改變老約翰要把剛剛挖出來的兩麻袋土豆全部上繳的命運，也不能改變老約翰還有再提供二百公斤土豆的義務。
“該死的拜林斯人！那些該下地獄的豬！”老約翰狠狠地咒罵著，看著裝滿了各種糧食作物的大車漸漸遠去，無奈地準備回到田間地頭，準備為晚飯再勞作一番。
像老約翰一樣，不得不在下午，在接近黃昏時返回地裏的農夫還有很多，不過一個變故卻讓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並隨即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為了神聖偉大的科尼亞王國的複興，雪特將軍特頒發此令，以戶為單位，每戶必須上交鋼鐵製品一件，要求重量不得低於一公斤………”
老約翰已經沒心思再聽後麵的內容了，這位雙手滿是老繭，臉上布滿了風霜的農夫隻是呆呆地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老約翰的老婆，搬著自家的一口鐵鍋，走向一輛還空著的大車，而街坊領居們也咬著腮幫子，好像牙疼一樣地拿出各種各樣的鐵家夥來。
老天，前兩天不是才貢獻了一公斤嗎？怎麽………
老約翰眼角抽抽著向家走去，少了一口鍋的老農夫已經沒心思幹活了，雖然一口鍋不值什麽，可是老約翰就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後果則是當天老約翰一家隻能喝一些稀粥………
不過老約翰的幾個兒子倒是蠻不在乎，雖然灌了一肚子稀粥的半大小子們餓得難受，可是精神上的愉悅卻幫助幾個半大小子克服了饑餓帶來的痛苦，並發出愉快的笑聲。
“知道嗎，兄弟們，雪特將軍又要招兵了，募兵的軍官今天在瑪德村征募新兵，明天就回到我們村子來，等到明天我當了兵，就不用幹活，而且還天天能吃飽肚子了！”
說話的是老約翰的三兒子，一共五個兒子的老約翰已經有兩個兒子成了科尼亞複國軍的一員，這件事也一直讓老約翰非常的自豪，不過今天夜裏，老三的話卻沒有讓老約翰產生出以往的那種喜悅，老農夫的腦海裏隻是在不停地閃動著兩麻袋土豆，還有一口黑黝黝的鐵鍋。
“希望我們的軍隊快點勝利，快點把拜林斯人趕走吧，那樣的話這場戰爭才能結束，我才不用背負越來越多的稅賦，也不用擔心老大、老二………或許還有加上老三…………”
當老約翰為前途擔憂，並更加痛恨地詛咒著拜林斯王國時，另外一個人也同樣在咒罵著拜林斯王國，隻不過發出咒罵聲的雪特將軍並不是因為鐵鍋什麽的東西，而是因為自己麵臨的兩難局勢。
自從打消了強攻阿拉貢城，打消了不惜一切代價為科尼亞複國軍奪取一個堅固立足點的決心後，雪特將軍就把超過一半的軍隊調向了最容易遭遇入侵的方向，調到了能夠卡死一切可能增援阿拉貢城的必經要道上。
無論從戰略上講，還是從戰術上講，分兵把守科尼亞險要的邊境地帶，並在落入拜林斯軍隊手中的原科尼亞城市對麵興建防禦設施，都是十分明智，十分合理的，這樣做不僅能改善科尼亞複國軍兩線防禦的壓力，也能夠讓科尼亞複國軍已經建立起來的統治更加牢固。
可問題是，隨著科尼亞複國軍在麵向曼恩行省和拜林斯王國的方向修建防禦設施，拜林斯王國本土和曼恩行省的拜林斯軍隊立刻行動起來，雖然成千上萬拜林斯士兵並沒有開入科尼亞，增援兩座就在邊境上的、掌握在拜林斯人手中的兩座重要邊境城市，而隻是停留在了邊境線上，可是區區十幾裏的距離卻足以讓他們迅速馳援自己的戰友。
這種情況讓雪特將軍不得不打消了出其不意奪回兩座邊境城市，禦敵於國門之外的想法，不過這並不是讓雪特將軍感到苦惱的原因，畢竟，在這位科尼亞複國軍最高統帥，也是科尼亞人最重要的精神支柱的將軍心中，那兩座緊挨著曼恩行省和拜林斯王國本土的邊境城市原本就不太可能奪回來！
可問題是，隨著拜林斯軍隊在邊境上積聚起越來越多的軍隊，即使這些軍隊並沒有跨過邊境，沒有進入那兩座隻有區區千名左右士兵把守的城市，雪特將軍也不得不一天天給予它們更多地注意，並不得不調動越來越多的軍隊，去防備拜林斯軍隊可能的大規模進攻。
用大量的士兵防備敵對勢力潛在的威脅，這是所有國家、軍隊的一直做法，在這一點上雪特將軍沒有任何錯處，可問題是，每當雪特將軍認為，自己調動的士兵數量已經足以應付潛在的威脅時，這位將軍就會得到最新的情報，拜林斯王國又往邊境地區增兵了！
就算士兵數量不可能和敵人一樣多，訓練水平也不可能和拜林斯軍隊相比，可是雪特將軍也不會讓這種差距加大到失去平衡的危險境地，所以雪特將軍一次次向兩個主要方向調派軍隊，而當十萬科尼亞複國軍的百分之七十都用於應對兩線的威脅，卻依舊無法讓情況有所好轉時，雪特將軍唯一能做的就隻有招募更多的士兵了。
阿拉貢城下的科尼亞複國軍保持在最低的水平線上，三萬名士兵是雪特將軍所能承受的底線，而在其他方向，在曼恩行省和拜林斯王國本土的方向上，雪特將軍的底線則與阿拉貢城完全不同。
做不到科尼亞複國軍士兵與拜林斯士兵一比一的比例，可是至少也要保住一比二這個最低限度，如果連這個比例也無法保持，那麽………
憂心忡忡地看著地圖，看著地圖上標記出的拜林斯軍隊的位置與數量，雪特將軍憤怒而無奈地發現，在曼恩行省和拜林斯王國兩個方向上的敵軍數量竟然超過了十五萬，而這個數字還遠遠沒到拜林斯王國吃力的地步，按照雪特將軍得到的情報與估算，拜林斯王國至少還能拿出十五萬訓練有素的士兵來！
雖然拜林斯王國不可能把三十萬這樣一個龐大到另雪特將軍想一想，背後就會滲出一層冷汗的數量的軍隊，全部投入到科尼亞來，可是即使隻是其中的一半，也足以讓雪特將軍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拿出科尼亞能夠動員出的一切力量應對了。
隻是，當成千上萬名本該為科尼亞王國複興貢獻力量的老兵，卻作為俘虜關押在遙遠的戰俘勞動營裏，當雪特將軍手裏隻有區區萬名老兵，其餘都是才征募的菜鳥時，當雪特將軍意識到，僅僅是武裝自己手下這支新兵占了絕大多數的軍隊，讓士兵們不至於太過寒酸，不至於拿著菜刀上戰場，就花去了自己到手的每一個銅板時，雪特將軍就無法不對自己一定會麵對的敵軍感到頭痛了。
科尼亞王國之前的失敗也委實太徹底了一點，科尼亞王國多利安投降的也太快了一點，所以挾持基爾尼親王逃跑，並一路掙紮至今的雪特將軍注定要麵對數不勝數的困難。
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下去，即使困難重重，雪特將軍也一定會堅持到底，所以，當雪特將軍仔細認真地看完了關於拜林斯王國邊境軍隊調動的最新情報，著重反複看了幾遍有關拜林斯王國本土方向正在集結的統帥是圖倫將軍的數萬，並且所有跡象都表明，一旦拜林斯王國決定動手，那麽圖倫將軍很有可能會第一個衝入科尼亞的幾頁情報，雪特將軍終於下定了決心。
今年已經來不及了，再有一個月就會進入冬季，不過最遲明年春天，拜林斯王國一定會行動，而到那時，科尼亞複國軍，還有我，將迎來決定命運的一戰，所以，在那個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之前，讓我的軍隊、我的人民盡量多做一些準備吧！